旖旎园是个好地方，马玉颜更是用心安排，前提是别带个醋坛子来。
小住两天之后，风沙后悔透了，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甩开李玄音。
白瞎了马玉颜一番心思倒在其次，主要实在受不了李玄音动辄得咎。
如今住在旖旎园景致最佳的一座二层轩阁，他却连窗户都不敢靠近。
因为歌舞美姬，推窗可见。
让马玉颜停下露台的歌舞，李玄音居然发脾气，说自己没那么小气。
风沙没奈何，只能让歌再唱、舞再跳，面对似笑非笑的马玉颜苦笑。
转机发生在第三天，明教特使登门拜访。
如今柴兴亲率北周水师侵入长江，风沙感觉事态正在失控，意图重新掌握态势。
南唐的事务一直是马玉颜负责，毕竟隔了一层，如今他亲自来了，要亲自负责。
而这方面最重要的关系，就是与明教的关系。
所以，他一来就通过马玉颜约明教高层会面。
李玄音纵是万般耍蛮，那也只是私下里闹腾，从来都会不耽误正事。
一听客人来访，哼哼两声就走了。
过了少许，把英夕派来，说是留下伺候，其实就是想探听一下情况。
马玉颜当然不情愿。
明教在闽地势力很大，与不服南唐统治的反抗势力联系紧密。
而她正是闽地反抗势力的最高首领，跟明教的关系极为密切。
南唐最大的两股反抗势力私下密谋，却许南唐公主派人旁观？
光是想想，都有种荒谬绝伦之感。
没曾想风沙竟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马玉颜犹豫少许，终究没有坚持。
在场除了风沙和马玉颜，张星雨和英夕，风沙居然还特意把苏苏找过来伺候。
马玉颜看着粉雕玉琢，不大点的苏苏十分不解，忍不住拿眼神去询问张星雨。
张星雨兀自装傻。
她非常清楚，哪些事情可以对玉颜公主千依百顺，而哪些事情连提都不能提。
令人吃惊的是，登门拜访的明教特使居然是妙风明子的侍女，许州名妓幻蝶。
妙风明子乃是明尊嫡系，之前代表明尊跟风沙在江陵会晤，还获得了净风圣女，也就易夕若的亲笔授权。
易夕若证明，妙风明子也获得了明教善母授意，也就是说，可以完全代表明教。
但，那是在江陵，如今却是在江宁。
幻蝶盈盈下拜，递拜帖道：“不怪风少见到奴家惊奇，奴家得知风少也在江宁，也实在惊奇的很呢！奴家是乘宫大家的船来的，莫非您也是？啊！倒是没见着您。”
风沙笑而不语。
英夕正欲上前接过拜帖，马玉颜拿眼神示意张星雨。
张星雨动作非常利索，抢先截过，然后转交给主人。
“江陵之议，妙风明子总要派心腹向明尊汇报，而你全程参与，了解个中情况。如今明尊特遣你来见我，或许原因正在于此。”
风沙一面寒暄，一面阅览拜帖，确实是明尊亲笔，并且拥有之前约定好的暗记，合上后请幻蝶入座，不动声色道：“看来明尊现在江宁，不然你不可能来这么快。”
幻蝶脸色微变，挤笑脸岔话道：“听说江宁正在举办名花榜，前所未有的盛大，堪比抡才大典，艳盛秦淮，不逊金榜题名，奴家自认薄有艳名，又有幸得蒙您垂青，侥幸登上江陵评花榜。此来江宁，也是想试试奴家好运能否延续。不敢言蟾宫折桂，但求榜上有名。”
风沙微笑道：“你来都来了，榜上当然有你。”
幻蝶面露喜色，喜出望外那种。
有资格决定谁能上名花榜的人寥寥无几，而面前这位，恰好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给她了，怎能不喜出望外？
塞过甜枣，自然要打棒子，风沙敛容道：“早先与贵教议定之事，我时刻记挂，此行东来江宁，便是就近详查，发现形势与之前所预料颇有不同。”
他错估了北周的整合速度，没想到柴兴这么快就摆平了各方。
之前和妙风明子议定，与明教在江淮运河流域联手对付隐谷。
如今北周大军压境，四灵又因为死了玄武总执事而陷入混乱。
若继续按之前议定行事，肯定会被隐谷方面携军力强势碾压。
幻蝶脸色再变，倾身急切道：“您与妙风明子所谈之要务，明尊已经悉数获知，若是有变，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这是吓坏了，一向不和的明尊和善母难得就同一件事授权给妙风明子。
谈妥自然最好不过，没谈妥也在情理之中，但谈妥之后，人家反口不认？
别说她了，就连妙风明子都不可能扛得住，一定倒大霉。
“你别着急，先听我慢慢说。”
风沙按手道：“我就近观察，发现江淮形势远比预想更加复杂。若按原议施行，我担心力有未逮。”
除了担心压不住隐谷，他还担心柴兴不履行“平边策”的暗策，顺势灭掉南唐。
柴兴到底想不想履行“平边策”的暗策，其实并不重要。
不管柴兴怎么想，他应该有能力让柴兴“只能这么做”。
这是他现在首先要解决的事情。
幻蝶刚刚坠入低谷的心情一下子又高抛起飞，结巴道：“您，您到底想说什么，还请直言，奴家这小身子，真经不起大爷您这一上一下的。”
情绪起伏太大，不免口不择言，欢场口吻都冒出来了。
风沙道：“北周水师顺着大运河闯入长江，沿线流域，隐谷一方更加肆无忌惮，大肆扩张，身为北周玄武观风使，我无法坐视，奈何人力有时穷，亟待贵教援手。”
他这次不仅姿态摆得非常低，开出的条件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马玉颜听得曈眸剧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就近的关系，她非常清楚两淮流域的情况和授衣的处境。
确实有些困难，但还远远没到无计可施的程度。
不需要风沙如此妥协，甚至都有点低声下气了。
幻蝶哗地一下站了起来，变得更结巴了，“我，你，您，奴家能否认为……”
深吸一口气，道：“奴家能否认为，您同意鄙教势力进入两淮大运河流域。”
风沙一脸严肃，郑重道：“不仅是同意，凡我北周四灵麾下，应全力挹助。”
张星雨见主人这么一反常态，这么一本正经，这么低姿态，拿出这么好的条件，好到有些过头了，更像是在给人挖坑呢！而且这次挖得坑，恐怕不是一般的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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