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四人坐在舒适的浮空座椅上，却没有谁表现得特别轻松。
毕弗本来还想拿捏一下，但想了想，也不再作态：事实很清楚，现在的泰玉就是大半个大君，是从奔涌的历史洪流中突兀跳出来的异类，务必要谨慎以对。
再拿捏姿态，反而是太刻意了。
当下，怀安便说了一些“专班”见闻，尤其是就近观察泰玉的结果，其实与他中间陆续同步的信息没有太大差别，不外乎就是：
“很有压迫力，看着有商有量，其实说一不二，且思维模式超乎常人，又好为人师……
“指派工作更多还是技术向的思维，用完成一种技术方案的目标去驱使人。
“只不过，别人不知道效果，偏是每个环节他都掌握，故而总能快人几步，最后在旁人一片混沌里，先造出一个消化资源的‘工厂’。”
类似的话说得多了，怀安自己也会有一些反思，总结的倒是越来越像样。
毕弗只是默默听着，到这里才发问：“‘星座’也是那个‘工厂’的一部分？”
怀安犹豫了下，又将泰玉所说“油脂球参照‘火岩鱿’吸能盘架构，吸收地热，完成循环”之类的话复述一遍，后面才又总结：
“如此汲能、放能，往复循环，处在那个位置中，倒觉得泰玉是个更大号的‘石魄’，真要做起来，只会比正经的域外种更加霸道……只不过没做得那么绝。”
毕弗又问：“那你觉得，我们将这套‘星座’架构接手过来，是否可行？”
怀安一怔。
旁边的塔布勒却是反应激烈：“这明摆着是陷阱，是纯粹来坑钱的！我承认泰玉能做到这些是他了不起，但这离开不开特殊事态下的特殊权限。
“现在看着运转良好，果真划到我们手里面，‘万神殿’未必再给权限，红硅星系政府同样如此！”
这种时候，本该是由莱托持异论相搅的，但他看塔布勒的情绪太过激烈，便只是与毕弗交换个眼色，没有开口。
毕弗则是平心静气回应：“你说的很对，这里头必然是有风险的，但毕竟也是有价值的，讨论一下，给个意向，询个价，不算什么。
“买卖不一定成，总要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如今对那人，大家仍是云里雾里，以后他在‘红硅星系’扎下根来，如何应对？
“有一个接触的渠道，比什么都强，便是让他骗了，才有多少钱？而且这不正是一个加深了解的机会？
“你不是最擅长这一套么？莫要让情绪冲昏了脑子，要记得，他已不是你能算计的人了！”
塔布勒别的也还罢了，最怕毕弗这样平心静气给他讲大道理，当下便诺诺连声，不敢多言。
说到底，这个小会还是没有得出结果，只是定下了一个“意向询价”的小方向。
本来这种事情，四个人就嫌多了，接下怀安和塔布勒又都被分派出去做事，只有莱托留下来。
此时才算正经议事。
毕弗也没有多言，只是给出一份情报资料，让莱托先看。
本身这也不是多长的东西，数秒钟后莱托便抬头，微愕相对：“卢安德荣休，仲楷大君代替……这事定下来了？”
毕弗“嗯”了声：“舰队总部给过来的。先不论这消息真假，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安排妥当，我在‘红硅星系’这个代表任期，短时间内还结束不了，日后免不了要与仲楷打交道……还有泰玉，这两人都是不善啊！”
莱托身材较矮，皮肤略黑，阔嘴厚唇，眼眸黑亮，做事向来沉稳果决，见事也是极明白的，当下便道：
“那个泰玉是变数，暂不可测度，暂且不论；现在仲楷大君确定要替换卢安德，主持星系战线，这事情对我们不利！”
这种时候，就是要充分交流，莱托当即便做进一步分析：
“这个事情落实了，‘红硅星系’的生态必然是要重塑的。卢安德是否会安然退下，是个变数；便是退下去了，仲楷大君与塞奥首祭，他们一冰一火，肯定不会像与卢安德那般磨合顺畅。
“但终究还是要磨合，不外乎就是有进有退，彼此妥协，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就是最难过的时候。
“塞奥首祭对我们在‘红硅星系’的行事节奏，早有微词；卢安德终究是客军身份，约束不得，可仲楷大君却不一样，他身份不再尴尬，且一贯干的就是‘整肃军纪’的活儿……”
说着，莱托却想到了另一点：
“说不得，‘界幕’那边也对这边的战事不满了，也可能是对这边的整体局势都有意见。
“他们对这边不满，首当其冲的不会是‘万神殿’和卢安德那只客军，只会是‘喜氏’……和咱们的‘联合体’。”
毕弗这时候才微微点头：“不只是不满，还有垂涎。”
莱托重重点头：“正是，说到底还是‘孤岛星系’开发走了明路，有利有弊。不出事一切都好，出了事便止不住有人窥伺。
“‘喜氏财团’家大业大，还可以做一些交换；可‘孤岛星系开发’是咱们这边近期能看到的前景最好的项目，舰队上下都是铆足了劲的。
“咱们到红硅星系这边来，明着是应对‘域外种’，说实话是给‘探险团’当后勤来了，若是被人干扰，着实不好交代……而且，便是后勤，这段时间做得也不好。”
他稍稍停了一下，看毕弗反应，见无异处，方又道：
“伊势甲死得不明不白，和‘探险团’的联络暂时是断了，想修复也等这批预备役完训上岗；可就算上岗了，仍是在善隆大祭司眼皮子底下。
“当初伊势甲狼狈回来，这种事情未必不会再次发生……我一直觉得，‘万神殿’派善隆大祭司过去，就是有想法的。
“我们要处置那边的事情，说不得还要额外再许出去一些好处。”
他没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样的好处，会让善隆大祭司这样级别的强者认可呢？
真要做主许出去，这又算谁的？
所以，莱托接下来就道：“眼下这局面，我们必须要与‘喜氏’那边通个气。”
毕弗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是又有通讯接进来。
他看了一眼联络人，不自觉就是一笑，对着莱托点点头，随即接通：
“莫嘉女士？”
红硅星系政府秘书长莫嘉微有些低哑的声音传过来：“有人通过我，邀请毕弗代表一会，不知你是否感兴趣啊？”
毕弗不动声色：“哪位？”
“泰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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