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壮这话说得属实让人无语。
正所谓人老骨头脆，刘老头摔死这事，在几人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叶鸣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刘老头是被妖邪害死的，证据呢？”
二壮固执的说道：“因为刘老头死得太奇怪......”
唐森听不下去了，他直接抓起二壮的衣领吼道：
“来，你跟我好好说道说道，一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到底要怎么死才不算奇怪！”
二壮使劲挣扎道：“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咱有话好好说......”
唐森见状抓得更用力了：“现在是你不肯好好说话，还有一点你得搞清楚，老子是个和尚，不是君子！”
二壮见挣扎不开，便赔笑道：“我刚刚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刘老头他不是死得奇怪，而是死得太巧了。”
唐森冷声道：“死得有多巧？”
二壮艰难道：“你先把手松开成吗，这样衣服勒住脖子，我说不出话。”
唐森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二壮深呼吸了几口才说道：
“刘胡子是卖酒的，这点你们都知道吧，但你们可能不知道，他所卖的酒全是他自己酿的。”
“今年这雪下得太大了，就在半个月前，刘胡子存酒的仓库被大雪给压塌了，里面放着的上百坛好酒全没了。”
听到这里叶鸣就问道：“刘胡子他家的酒铺生意很好吗？”
二壮闻言一愣，答道：“咱们村里人有几个喝得起酒的，都是逢年过节才会买点过过嘴瘾，所以刘胡子的生意不算太好，也就勉强能养家糊口吧。”
叶鸣沉吟道：“生意不好的话，刘胡子还酿这么多的酒做什么？上百坛酒恐怕他一年都卖不完吧？”
二壮笑道：“大人这话可就说到点子上了，换了平时，刘胡子是绝对不会酿这么多的酒存着的，要是买不出去的话，那他可就亏死了。”
“但这次不一样，那上百坛酒是附近草庙村的王大户预定的，说要留着过年时宴请宾客用，还提前半年给了订金。”
“这对刘胡子来说可是大生意，要是做成了这单生意，他全家接下来的一年可就不愁吃喝了。”
“于是他把收到的订金和自己的积蓄通通拿去买了粮食，早早的把酒给酿好了，就等着过年前去交货大赚一笔。”
“接下来所发生的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仓库塌了酒没了，刘胡子无货可交，不仅没能大赚一笔，还要把订金退还给王大户。”
“可那些订金早就用来买粮食了，就连积蓄也全部投了进去，刘胡子现在哪来的钱还给人家，这事可把他愁得头发都白了。”
“后来是刘老头出钱帮刘胡子度过难关的，可这还没两天，刘老头就死了，你说这巧不巧？”
“巧不巧我不知道。”
唐森挤眉弄眼的笑道：“倒是你一个外人，怎么会对别人的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二壮讪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听到刘老头的死讯后就有一种不好的直觉，于是我特意去打听了一下。”
“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要打听出这些事并不难。”
叶鸣皱眉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刘老头突然拿出一大笔钱后就死了，这事很不寻常，所以你怀疑他也是被妖邪买寿害死的？”
二壮大喜道：“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刘老头年轻时上过战场弄伤了腰，干不了重活，连地都种不了，老了之后更是全靠儿子养活，怎么可能会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
“你们之前说过，我哥他们是被什么纸人买命给害死的，我觉得刘老头也是如此，所以就立马过来通知你们了。”
叶鸣正愁找不到新的线索，二壮带来的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他当即拍板道：
“那还等什么，走，带我们去刘胡子家看看。”
刘胡子一家其实就住在酒铺后面的一个院子中，叶鸣到那一看，马上就明白二壮所言非虚。
无论是院子还是房子都显得破旧不堪，院墙上还有几个用黄泥堵上的破洞，一看就知道这家人的生活过得很拮据。
院子门口上横挂着一条白色麻布，两侧各点了一根白色的蜡烛，院门大开，院子内人声鼎沸，更有觥筹交错声传出。
唐森探头一看，大喜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里面正好吃上席了。”
几人刚进门，一股由酒香、肉香和烟灰味混合而成的怪味便扑面而来。
此时院子中摆着七八桌酒席，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痛快。
身为主人家的刘胡子身穿孝服，正面带笑意的穿梭于酒桌间，给村民们挨桌敬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什么大喜事。
正如叶鸣所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刘老头七十三岁的高寿才死，这可是笑丧，刘胡子有此表现一点也不奇怪。
刘胡子这会也发现了几人的到来，他连忙跑过来，笑道：“你们先自己找位置坐下，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跟我客气。”
“今天来的人有点多，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就转身跑着忙去了。
唐森闻言也不客气，他特意挑了小孩那桌坐下，原因很简单，因为孩子吃得少，那他就能吃得更多。
同桌的几个小孩本来只顾着玩闹，桌上的菜就没怎么动，结果唐森和老袁刚坐下来就一个劲的下筷子，专挑肉菜，节奏带得飞起。
见此几个小孩立马乖乖坐下，也跟着一个劲的夹菜，生怕抢不过会饿肚子。
二壮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个鸡屁股，他刚坐下来，却发现叶鸣根本就没有动筷子，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把鸡屁股放到叶鸣碗里，说道：
“叶大人你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查案子。”
叶鸣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桌子的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桌上的菜很丰盛，有香辣肘子，有烤鸡，有炖鱼......几乎全是硬菜，唯一的一个素菜还是白事必备的拌豆腐。
就是因为太丰盛了，所以叶鸣才觉得奇怪。
以刘胡子家的经济水平，他们很可能过年都不舍得吃这么好，那么请村民们吃席的钱是从哪来的？
而且叶鸣来这里，是为了查明刘老头是不是死于纸人买寿，不是为了来吃席的。
他本想着一来就直奔主题去验尸，但他没想到这里会来了这么多的村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验尸显然不太合适，刘胡子也铁定不会同意。
就在叶鸣想着该怎么开口时，刘胡子主动走过来了。
他有些忐忑的问道：“不知几位大人吃完饭之后有没有时间，我想请几位大人帮一个小忙。”
叶鸣连忙道：“没问题，你说。”
刘胡子闻言大喜道：“是这样的，因为我爹生前信佛，所以我就想请这位大师给我爹念一段往生经，希望他可以早登极乐。”
唐森站起来擦了擦嘴巴，说道：“这是小事，咱现在就去？”
刘胡子连忙摆手道：“不急不急，你们先吃饭，等吃饱了再来屋内找我就行。”
唐森坐下后低声说道：“二壮说的没错，这刘老头果然死得蹊跷。”
“佛门八戒之一就是不杀生，如果那刘老头真的信佛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去杀鸡呢？这刘胡子肯定在撒谎！”
叶鸣点头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刘老头根本就不是杀鸡的时候摔死的，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足以证明刘老头的死并不简单。”
吃完饭后，几人就径直走进了屋内。
现在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一个灵堂，入门就是一张大供桌，上面放满了各式贡品，三荤三素，一样也不缺。
供桌后停着一口大棺材，叶鸣一眼就看出，这口棺材是以楠木所造，价值不菲。
此时刘胡子正领着媳妇儿子跪在一旁烧纸钱，看到叶鸣等人来了，他连忙迎上来，热情的笑道：
“有劳几位大人了。”
叶鸣笑道：“不急，在念往生经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些准备。”
话音刚落，老袁就回身把房门给关上，唐森则抓着刘胡子的手往后一扭，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胡子的媳妇和儿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叶鸣趁此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掀开棺材盖，把仰面躺着的刘老头翻了个身，同时撕开了寿衣。
然后他就看到，刘老头皱巴巴的背上，有一个形似纸人的印记。
确实是纸人买寿！
叶鸣转过身，走到刘胡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脸说道：
“请你告诉我，刘老头是怎么死的，还有，你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刘胡子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眼睛，怒不可遏的朝叶鸣咆哮道：
“你这个天杀的到底对我爹做了什么？”
说完他就开始疯狂的挣扎，但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挣脱得了，只能被唐森死死的压在地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胡子就开始失声痛哭道：
“爹，是孩儿无能，让你死后还要受到这种侮辱......”
“停停停......”
叶鸣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真有这么孝顺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刚刚所问的问题，这样我才能尽快帮你爹报仇？”
刘胡子愕然道：“报仇？报什么仇？”
唐森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刘老头分明是被妖邪害死的，你说我们报什么仇？”
刘胡子骇然道：“不可能，我爹是被观......”
话说一半，刘胡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紧紧的闭上了嘴。
叶鸣狐疑道：“你刚刚说观什么？”
刘胡子果断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是你听错了。”
二壮见此便苦口婆心的劝道：“胡子，我跟你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
“这几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你爹背上和我哥还有大狗一样，都有一个纸人印记，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
唐森闻言松开了刘胡子，刘胡子爬起来后第一时间冲到棺材边，探头往里一看。
下一刻他的脸色剧变，难以置信的大叫道：
“怎么会这样！我爹有观世音菩萨庇佑，怎么会被妖邪所害？！”
观世音菩萨？
这宗诡事还能与这尊大神扯上关系？
叶鸣正欲细问，没想到刘胡子却猛的转过身来，朝自己跪下磕头道：
“求大人救我一命！”
叶鸣被刘胡子的一通操作搞得有点懵，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刘胡子肯定是被纸人买寿了！
他连忙扶起刘胡子说道：“你得先把这事跟我说清楚，要不然我怎么救你？”
刘胡子惶恐的说道：“大人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我家出了什么事，当时我真是急得连自我了断的心思都有了，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爹突然给了我一大笔钱，足足有五十两银子。”
“我有问过我爹，这些钱是哪里来的，他说是观世音菩萨见他礼佛之心虔诚，知道他有难了，特意显灵赏赐他银子，帮助他度过难关。”
听到这里唐森忍不住笑了：“这么荒谬的理由你也信？”
刘胡子说道：“我爹确实是常年敲经念佛，吃斋茹素，他这么说我当然就信了。”
“何况当时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所以我就没问太多，可没想到才过了两天，我爹就死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叶鸣和唐森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卧牛村的人都有一个通病，不卖关子就好像说不了话似的。
刘胡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爹是在礼佛的时候，被供桌上掉下来的菩萨雕像给砸死的。”
叶鸣连忙看向唐森道：“你们佛门的菩萨是咋回事，看到妖邪害人不阻止也就罢了，还助纣为虐？”
唐森低声道：“你放屁，刘老头寿元已尽，死是必然的，别说是菩萨，就算是佛祖当面也不会阻止，要不然就是逆天而行。”
刘胡子没理会两人的窃窃私语，他自顾自的说道：
“结果我爹死的那晚，观音菩萨给我托梦了，她说我爹死后有资格永登极乐世界，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要让我爹风光大葬。”
“可我就是个穷光蛋，哪里有钱，于是观音菩萨就提议，让我用寿元换钱。”
叶鸣打断道：“你答应了？”
刘胡子点头。
叶鸣惊讶道：“那你卖了多少年寿元？”
刘胡子哭丧着脸说道：“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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