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头太古怪了……”
周演兵回到岸边，塔娜莎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周演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小舟，然后凑到塔娜莎的耳边小声说道……
塔娜莎瞳孔一缩，“你说……”
“嘘。”周演兵说着再次看向孤舟，“虽然我没在他身上感觉到能量的波动，但这小船立足在寒江之上却不为所动，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必然不可能的。”
“藏龙涧，寒江孤影，说的一定就是他，至少我之前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我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塔娜莎说道。
周演兵想了想，“我估计他不会回答我，我问他这里是不是藏龙涧他都未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回去？”
“不，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我再想想办法……”
……
小舟上，柳宗元淡笑一声，靠在他身边的少女在此刻睁开眼睛，“怎么了，这么开心？”
“今朝得见故人子，方知故人时天伦，岁月无常惹人愁，虽是暮年，也知乐。”
少女淡笑一声，“所以那孩子，是周立的儿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谁呢，说不定，他就是来找你的呢？”
柳宗元忽然收起了钓竿，没有鱼儿咬钩，他摘下斗笠，一头白发披散下来。
他双手背负着来到船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立足于此处，尚有几分意境。
“此地无龙，何以为龙，事无天命，皆在人为，昔人已去，安知无为……”
“算了吧，身体一老，就动不起来了。”
柳宗元张开双臂，一阵寒风袭来，吹动着他雪白的衣衫，以及他雪白的长须。
“能与你白首偕老，后半生，足以了。”
少女坐起身来，“没想到，最为执着的你，竟也会说出这么洒脱的话……”
“他们应该也会想你吧？”
“你看，周立的儿子都来找你了，肯定是想见你了，你不去见见他吗？”
柳宗元忽然笑了，“哈哈哈，他想见我，他便自己来了，只是家中小辈调皮罢了。”
“由他们去吧。”
“他们？”少女愣了一下微微昂首。
“那女孩应是苍蝇的养女，苍蝇待她如已出，向来形影不离，如今却不在……”
“那日，我见一颗流星陨落，怕又是，昔人去已啊……”
……
入夜。
周演兵在岸边升起了一团火堆，同时转头看向小舟，小舟还立足于寒江上，没有挪动过半点的位置。
周演兵拿出路上与当地居民换来的干粮和冻食，想了想再次飞到了船上。
“柳前辈，您也来些吃食吧？”
柳宗元缓缓睁开眼睛，他依旧坐在船边垂钓，“你已无需食之，我亦何需食之？”
周演兵这次耐心的座了下来。
“前辈当真是不简单，既无半点超凡之处，却又处处透露着不凡，天冷地冻，您穿的如此单薄，就不觉得冷吗？”
柳宗元闻言哈哈一笑，“或许很冷，但又没那么冷，若一个人的心冷了，才是真的冷了。”
周演兵就这样和柳宗元聊了许久许久。
老人家话里有话，周演兵略有察觉，但阅历上浅，尚不足以明悟其中真谛。
直到今夜子时，周演兵忽然话锋一转，“前辈，其实您就是那位天命之人吧？”
柳宗元淡笑一声，“若心中怀有赤诚，人人皆可是天命之人，他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但唯独不是我。”
“我一个半只脚快进棺材的人，哪能是天命人啊？”
周演兵不解，“为什么不能是，您都说了，只要怀有赤诚之心就可以是天命人，难道您的心……”
“冷了吗？”
柳宗元的目光忽然变了，“你该离开了。”
周演兵肃然起身，“不，前辈，该离开的人不是我，而是您。”
“藏龙涧，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我一路打听过来，就连本地居民都没听说过这里。”
“直到我遇到一位老者，他说藏龙寓意为隐藏，但也可以是埋葬，龙入山涧，自缚于此，此为藏龙。”
“其实前辈您，就如这寒江上的小舟一样无法动弹，因为您将自己束缚在了这里。”
“您就是天命之人，您就是那只，隐入山涧的龙，对吧，叶秋前辈？”
叶秋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你比你父亲聪明多了，但有一点，你说错了，年轻人。”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她，喜欢这里的风景。”
叶秋说着，就见那名少女忽然坐到了他的身边，并轻轻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其实也看够了，但如果是跟你的话，再看多久都不会腻。”
叶秋淡然一笑，“是啊，再看多久……都不会腻。”
“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前辈！”
周演兵忽然大声说道。
叶秋依旧握着钓竿，“自欺欺人，何来的自欺欺人？”
周演兵忽然愣了一下，“难道您，没有发现吗，还是说……”
咔嚓！
一截白骨手臂垂落在地面，周演兵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您，其实一直在自言自语……”
“您到底在跟谁说话？”
叶秋恍然间有些迷茫，“自言自语？”
叶秋转头看向身旁微笑的女子，“他说我是在自言自语？”
少女微笑道：“也许真的是呢？”
“开个玩笑啦，怎么可能呢？”
叶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转头看向湖面，眼神一下漠然的可怕。
“她明明就在我的身边，你却说我自言自语？”
周演兵一咬牙，“她是一直在您身边，但她已经死了啊，您一直在跟一句白骨讲话！”
看着叶秋身边一具穿着女性衣物的骷髅，周演兵的内心始终躁动不安。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船上躺着一具白骨！
“她，已经死了……”
叶秋的眼前突然如碎裂的镜子般涌现出无数条裂痕！
咔嚓！
镜子瞬间破裂，少女向他摆手，然后再转瞬间消散。
如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
那一刻，叶秋的眼中没有了光，只留下一片无声的死寂。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早已离我而去，而她的逝去，也带走了叶秋……”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独钓，寒江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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