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白昭暮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一瞬间，他似乎不敢回头面对少年的眼神。
许久，才挤出一句：“是我失态了，很抱歉，请把方才那一幕忘掉吧。”
“赵师傅只是教我算命，没别的，真没别的，夫子您放心吧，阿若自有分寸。”
白昭暮走在前面，微微摇了摇头。
杜若回到流火阁后，老老实实按照白昭暮的要求重抄了三百来首诗，字迹潦草，赶着抄完了。
白昭暮一看他这字，就知道这小子是想早点完事，出去溜达，叹了口气，也放行了。
杜若重新回到大美天地的怀抱中，深深吸了口气，撒开腿跑了好长一段，回头，往身后看了眼，啧啧两下。
终于甩开了。
他就知道，白昭暮不会这么放心让他出来，定要派上一两人跟着。
老奸巨猾的白哥儿，偏碰上他这小机灵鬼，杜若嘿嘿一笑，逮着附近一棵树爬上去，藏在枝叶中，看跟踪自己的那两个童子向别处追去，强忍得逞的笑声。
再从树上爬下来，沾了一声碎叶与泥土，他溜回赵老鬼的摊子：“老鬼师父！三天不见，你又胖了？”
瞎子闻声，手一抖，连连后退：“哎哟我的小祖宗呀，你以后别来这了，拜托你，你爹够吓人的。”
“有你这个爹在，谁敢收你为徒啊，走了罢，走走走。”
杜若：“他不是我爹，我爹在哪我都不知道。”
瞎子不禁起了好奇之心：“那他是你叔伯了？”
“他是我老师，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东西，被他捡了养大的。”
少年没心没肺说着，还不忘添上句：“师父，你不用怕，咱换个地方不就行了？他要是再提剑来找你，有我挡着。”
语毕，不听赵老鬼口中念叨什么，拉着他便开溜。
两人跑到另一处，离流火阁足有三里，赵老鬼四下瞧了一番，才颤颤地抖开幢幡。
见杜若今日又带了西江酒庄的老酒来，瞎子一开心，便拉着杜若道：“好小子，今日为师再教你几招，可看好喽。”
这会正来了几个人算卦，赵老鬼当着杜若的面示范一遍，待客官走了，又私下同他解释一番。
杜若听着，一颗心早犯痒了，跃跃欲试。
“下一个就让你来。”
赵老鬼向旁边的托儿送了个眼神，那托儿上来，高声叹道：“听说这挺准的啊？我也来算一卦，来吧。”
他嚎得嚎一嗓子，整条街的人都回过头，望着赵老鬼与他身后的少年。
赵老鬼却将杜若推上前：“这小子是我的徒弟，挺有天赋的，算出来的准头，可不差我半分哩。”
那汉子皱眉看了杜若一眼，面上带着些许质疑：“这小子才学多长时间，能行吗这。”
“您甭管这些，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您信得过我，就信这小子吧。”
说着，杜若已帮那人算起卦来，不消多时，便对着那人严肃道：“这位爷，你这阵子，是水星逆行，运气不佳啊。”
“夜晚多梦，易醒，总觉得什么藏在床头？”
那汉子听着，已出了一身冷汗：“这......神了，你咋知道的？”
赵老鬼得意一笑，拍拍杜若的肩：“看吧，我哪会骗人。”
男子摆着满脸惊异，从袖中掏出银两，摆在杜若面前，连连道：“既然如此，还请道人帮帮忙了，您想要多少银两，我这都有，但求您......”
“打住。”赵老鬼抬手，一顿，待那人住嘴后，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个东西，塞进男子手中，“看您心诚至此，我便赐你个宝物，可收好喽，这好东西在手，好运不用多久自个儿就敲门来！”
满街人围观中，那托儿接过“宝物”，连连道谢着离开了。
“学徒都如此厉害，更别提师父了，这算命的不简单啊。”托儿边走边嘀咕。
街上围观的人纷纷围拢过来，挤在摊子前，求赵老鬼算上一卦。
赵老鬼斜眼瞥了杜若一眼，心底暗喜，不想收徒还有这个用处，可算赚大了。
摊子前生意火热，延续了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时，找老鬼方才吆喝道：“好了好了，天都暗了，各位明日赶早啊！”
忙碌的一天结束了，杜若在赵老鬼身旁伸了个懒腰，忽然被敲了个毛栗子：“小子，你今天算的那个人还记得不？”
“那个结果真是你算出来的，还是你随口瞎讲的？”
杜若歪了歪脑袋，道：“我算的啊。”
“我和你讲，那人其实是我请的托儿，就算你瞎讲，他都会连连称是，所以呢，你算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准。”
杜若垂眸，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赵老鬼今日捞了好一笔，提着沉沉的袋子哼着歌，回头看见杜若还跟着自己，挥了挥手道：“小子，早点回去见你师父，听见没，别再叫他找上我。”
杜若向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在后头看赵老鬼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蹑手蹑脚赶了上去。
子令在桃源的那段时间，杜若曾和他学过轻功，他又天赋极高，学什么会什么，已练就了好一身轻功，蜻蜓点水般几下子便追了上去。
他跟在哼小曲的赵老鬼身后，悄无声息地前行，跟了一路，赵老鬼终于停下脚步，将缠在眼前的黑布条扯下。
杜若十分好奇他的真容，奈何这会天暗，他又距他甚远。
彼时，一点余晖也落进了山谷，天地间夜色茫茫，门前晦暗，青苔深一块浅一块，看着十分瘆人。
赵老鬼打灯，光照亮门前一角，他借光打开门，一脚跨进屋，忽听身后似乎有动静，猛地回过头。
杜若心中一紧，已藏进了草丛之后。
“该死的老鼠。”赵老鬼喃喃骂了句，走进屋去。
杜若躲在草丛后，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息听屋内声音，似乎听见另一人道：“今天有没有世家子弟来你这算命？”
赵老鬼的声音：“这倒没有，但今天赚了好一笔，可以孝敬老大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说世家子弟啊，怎么，还想碰到个李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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