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玖面色沉着，目光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胸膛却微有起伏，他缓缓调整呼吸，竭力掩去一抹余悸。
他双膝跪地，伏下身子道：“不知召仁门犯了何罪......”
唐以歌无心同他说道，扭头就走。不想这刚转过身，又撞上另一人。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关无寄，却装作不识，默然走了过去。
关无寄见她戴了一张面具，想必是不愿暴露身份，便也没说什么，权当擦肩而过。
余光扫过她身后的狼藉，关无寄心下一沉，想必唐以歌已查过这个召仁门了。
“关掌柜？”
陈玖的目光投过来，关无寄一愣，又冲陈玖抱了抱拳：“见过陈公子。”
“此番玄青盟之事，多亏陈公子出手，不然也没这么快解决。”关无寄笑道。
陈玖面色苍白而寡淡，似是方才受了什么惊吓，却也强扯出一抹笑，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足为道。”
“现在很晚了，关掌柜来这有何要事？”
关无寄本是寻唐以歌来的，这会她人也走了，关无寄便随口扯了个理由：“玄青盟一战，多谢陈公子出手，关某感激不尽，特地登门道谢来了，若有打扰到陈公子休憩，关某十分抱歉。”
陈玖淡淡道了几句谦辞，忽然话音一变，对关无寄笑道：“我也有一份大礼，要赠与关掌柜。”
语毕，他招手叫来侍从，侍从捧着一只大盒子走来，在关无寄面前缓缓打开。
“是您出手助的关某，关某怎好意思收礼......”关无寄嘴上连珠炮似的说着，却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停住话语。
浓烈的血腥味冲出，关无寄目光落在盒子内，一颗头颅上。
是任清的脑袋。
死而未瞑的双目，惊恐的神色，似乎都还保留着身首分离前一刻的模样，看起来尤为惊悚。
关无寄心口一跳，对陈玖道：“莫非陈公子也与此人有仇？”
陈玖道：“他从前是我义弟，却行大逆不道之事，坑害我叔父，还犯上。”
“时候不早了，关掌柜也注意休息，旁的道谢之事，明日再谈，不必太过客气。”
此言既出，关无寄也心知对方不愿与他多说，便道别，随陌尚走了。
忽然，陈玖在后面唤了他一声：“关掌柜，您的礼物还没带走呢。”
关无寄虽也杀过人，好歹审美还在，对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实在没什么好感，正打算回绝时，陌突然回身，从侍从手中捧过那颗脑袋。
关无寄：“......你好歹也把盒子一起拿来吧。”
“公子若是觉得碍眼，属下可以拎着。”陌尚说着，已将捧在胸口的脑袋转移到左手，左手垂下，揪着一把头发，放身侧拎起来。
“丢了吧。”关无寄道，“放酒庄叫客官瞧见了多窝心。”
陌尚却摇了摇头，道：“姓任的冒犯公子。”
关无寄撑着额头一笑，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认真，认真得可爱。
其实他本人都不那么在乎了。
召仁门。
陈玖回到门内，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满地狼藉，门人还沉浸在惊慌之中，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说着什么......他紧紧闭上眼，皱眉，深吸了一口气。
侍从则道：“陈公子请放心，早在大军搜查之前，所有阴物皆已运往玄青盟，一把火烧干净了。”
陈玖点头。
“做得很好。”
侍从道：“是您决策正确。”
方才经历皇城大军的一番洗礼，召仁门众人此刻仍心有余悸，一点点收拾起残局。待理得差不多了，已过三更。
门人扶着眼眶发红的陈玖回房休息，陈玖靠在床头许久未能入眠，掏出核桃转了会儿，却越耍越精神，遂招来近卫一叙。
“倒戈是正确之举。”陈玖抬起下巴，长长呼出一口气，“那些传闻果真不假。”
“我从未想过关无寄能厉害到这个地步。”陈玖道，“一天之内，不仅查到我召仁头上，还请来大军，狠的。”
先前与玄青盟有诸多往来，故而玄青盟身陷囹圄时，陈玖明白，召仁门八成也逃不过这一回。
唯一逆转乾坤之法，便是倒戈。
“知道为何不让援兵上前线了么。”陈玖道，“我一直在后方观察，若任清杀得了关无寄，那也一了百了。若举全盟之力都杀不了，就证明这关无寄非同小可，那些传言，八成也是真的了。”
“既然传言是真，那我，也只剩下倒戈这一条路。”
侍从豁然明白：“您的人若是上了前线，那便是得罪关无寄，得罪了他，到时想倒戈都不成了。”
-
次日。
关无寄再次携礼，登召仁门拜访陈玖。
陈玖也将他迎了进来，两人聊得还算投机。陈玖呷了口茶，道：“其实呢，我这回助关掌柜这一臂之力，说白了，也是有所图的。”
“听闻近来，西江酒庄招待了些不同寻常的客人。”他勾起一抹微笑，笑得眼睛也微微眯起。
关无寄也明白他在讲何事，试探着问：“莫非陈公子也需要......？”
“自然。”陈玖将茶盏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关无寄，“而且还是长期合作。”
“希望昨日那份大礼，能体现出鄙人十足的诚意。”
关无寄面上以笑应付着，而心底暗自打着一番算盘。
昨日费伍同他说，这召仁门怕是不干净，唐以歌也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即便如此，关无寄仍然存疑，最终决定亲自探访。
若要揪出这召仁门的老底，免不了需要深入敌营。
而今陈玖主动提及合作，关无寄欣然，这不正是打入敌方内部的好机会，当即一口应了下来。
“好说！”
关无寄一拍桌面，豪爽道了几个字，又压低声音，在陈玖面前搓了搓手指：“报酬怎么谈呢？”
南江湖知名圈钱奸商关无寄，果真名副其实。
陈玖早料到如此，应道：“价钱好说，这定金，先付你一百两。”
“嘶——”关无寄倒抽一口气，摆摆手，“不够意思吧。”
陈玖接上两个字：“一百两黄金。”
关无寄闻言，喜得眉开眼笑：“我说陈兄，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陈玖：“我这边钱是出得起，要的是与您为盟。但期间，可能要你抛弃之前的某些立场，先打个预告，这可行？”
关无寄又拍了记桌子：“关某向来没什么立场，给钱就干的亡命之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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