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芸无所谓，反正她也从未把老皇帝当过什么父亲，苦的是朱煜。
五岁生辰前后的天壤之别，父皇母妃的冷漠，宫人的欺凌，以及战场上的几度生死，到任永安的利用，这些种种，他二十多年承受了太多。
若不是太后的懿旨，她才不愿意阿彦救这个狗皇帝呢。
太后看向朱煜，浅浅一笑：“陆丫头，到哀家这边来。”
朱煜乖顺地走过去，朝太后行礼：“太后娘娘。”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今天要多谢你。”
朱煜忙道：“太后客气了，这是臣女的本分，不敢当太后一个谢字。”
“前段时间听说你哥哥受了伤，如何？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哥哥已经没事了，再休养一阵子便可痊愈。”
太后点头：“你生母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斯人已逝，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好好过日子。”
在场的三人都明白太后的意思。
“是。”
太后见“她”话极少，又看老四一双眼睛总盯着“她”看，想起前几天有太监和她说的，老四向皇帝求娶陆晓芸一事，心里大概也有些数了。
这孩子不错，上次宫变她便立下大功，今天又救驾有功，确实应该赏她些什么。
不多会儿，太监来报，陆先生到了。
“快请他进来。”
陆玉彦入内，给太后行礼，太后摆手：“不必多礼，快给皇帝看看，他的身子如何了。”
“是。”
诶，多好的孩子啊，是若灵那丫头没有这个福份啊，若有来生，他们都不要再出生在帝皇家了。
陆玉彦放下药箱，专心给老皇帝把脉，半晌，才拱手对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受伤极重，且他这半年来服用了太多的丹药，微臣没有太大的把握。”
太后摆手：“无妨，皇帝的身子哀家清楚得很，就算你把他救醒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只管给他施针，只要他醒来，把遗诏写好就够了。”
众人微微一愣，皇帝那可是太后的亲儿子。
太后笑道：“你们不用这么看哀家，皇帝自个儿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别人的劝也不听进去，哀家早知有这么一天。”
几人在殿外等候，朱煜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看了眼陆玉彦。
陆玉彦正从药箱里拿银针，并没有看朱煜。
文武百官此时全都聚集在殿外，静候皇帝的情况。
太后命礼部尚书进来，交代他着手准备皇帝丧仪和太子的登基大典。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哽咽抹泪，太后淡淡道：“哭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
礼部尚书跌跌撞撞起身。
接着太后又见了右相步飞章，及其余几位大臣，命他们做好太子登基之事的相关事宜，稳定朝局要靠这些老臣。
陆晓芸等几人看着太后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一切，不佩服是假的。
太后与先帝半生戎马，打下大周江山，她送走了先帝，送走了长宁公主，如今又要送走皇帝这个儿子。
她前半生征战，后半生困于皇宫四四方方的天地之间，世人都道她前半生丈夫是皇帝，后半生儿子是皇帝，享尽了常人所没有的荣华富贵和至高尊荣。
可谁能知道，先帝嫔妃众多，与她并无多少情份。
儿子薄情寡恩，对她这个母亲也只有表面的孝敬。
她在这个后宫是寂寞的。
半个时辰后，陆玉彦打开门，对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醒了。只是，微臣无能，皇上顶多只能撑三天。”
太后浅浅一笑：“辛苦你了，多谢。”
“不敢当太后的谢。”
太后先入殿，老皇帝躺在床榻上，一双如死鱼一般的眼盯着朝他走来的太后：“姜，姜莲英，姜莲英，给朕，滚，滚进来！”
姜太医连滚带爬地进来，噗通跪在老皇帝床边，大气也不敢说。
老皇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姜莲英，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敢违抗朕给你的密，密旨！”
姜太医额头满是冷汗，战战兢兢磕头：“皇上，您受伤严重，老臣无能。只有陆先生或可一救，请皇上恕罪。”
“放，放肆！谁，谁准你把他，把他叫来给朕看病的！朕，朕要杀了你，诛你九族！”老皇帝边说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哀家的命令，姜太医不敢违抗！”太后冷冷道，“你都快要死了，还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皇帝，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老皇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陆玉彦淡淡地看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收拾药箱便走。
“都进来吧。”
陆晓芸、朱澹、步飞章、镇国公、六部尚书等朝中重臣鱼贯入殿。
太后淡淡道：“诸位重臣皆在，皇帝，写遗诏吧。”
老皇帝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母，母后……”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油尽灯枯，自己把自己折腾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儿子，轻叹一声，声音缓和几分：“皇帝，哀家把大臣们都叫来了，你现在就写下遗诏，等你大行之后，着太子朱澹即位。还大周江山太平！”
老皇帝冷笑：“澹儿是朕亲，亲封的太子，儿臣一死，他自，自然就是新帝，母后何必，何必非要朕写这道遗诏？”
太后冷哼：“你这一生唯有立澹儿为太子之事做对了。哀家让你写这封遗诏，是让你还有脸能在九泉之下见先帝，见朱氏的列祖列宗，也是安天下百姓之心！”
陆晓芸看了一眼朱煜，太后此言对他来说太诛心。
何等可笑呢！朱煜从来都不屑于这个帝位，又何必让狗皇帝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写下这封遗诏呢。
“张忠卫，扶皇帝起来。”
张忠卫走过去，扶老皇帝起来，又将笔递到他手上。
老皇帝颤抖着手开始写。
临了，他又另写了一道将淮南一带作为封地赐给朱煜，在新帝登基之后便启程去往封地，无诏不得入盛京的遗旨。
朱澹跪在皇帝身旁：“父皇，儿臣才能浅薄，还需四哥辅助，请父皇收回这道圣旨。”
老皇帝摆了摆手，躺了下去，闭目不言。
陆晓芸冷哼，如此甚好，她还巴不得带着朱煜离开盛京呢，朱澹还要再说什么，陆晓芸已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自己走到老皇帝床前叩首：“儿臣谢父皇隆恩！”
朱澹目光盯在陆晓芸身上，一双桃花眼里涌出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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