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哥的询问之下，奥特说出了讨厌她们的原因。但哥哥似乎不怎么相信，他说：试用期都没过的实习生，不应该吧？她们就不怕被开除吗？父亲很反感这种事的，他还为此打过人。
奥特郁闷地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之，隔三差五就会有各种‘充满问题’的报销单出现。大的倒是没有，都是几毛几分的小钱。
哥哥想了想，又问：她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吗？怎么还敢同你当面起冲突？
奥特回答：不是跟我，是跟我的下属。是个叫雷滋的助理，拒绝回执我都是让他写的。他为我受了不少气……那些人……唉，说话都很难听的，好像因为背后势力的原因，她们还看不起雷滋……她们好像也看不起我……她们觉得我就是个摆设，还说我是……地主家的白痴少爷……
这些事都是雷滋告诉他的。那些黄毛丫头因为报销单被拒绝的原因，经常在背后嚼舌。被不熟悉的人无端诋毁，奥特还是挺在乎这件事的。而且，他只是喜欢装傻，不是真的傻。
哥哥最后抛出结论：或许是她们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习惯吧。家里的大人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她们就有样学样了。我也接触过几位所谓的‘大人物’，呵呵，都是些只想索取好处，但从不表明态度的‘阴阳人’。冠冕堂皇的话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可一旦落到实事上，就会迅速偃旗息鼓。当然了，这也不能完全怨他们，因为他们身处的那个位置，就决定了他们必然会这样做——自身的羽翼自然比一切都重要了。
哥哥无奈笑笑，又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他们……因为所有人都一样，不管是在围墙外的人，还是围墙内的人，并不仅仅是他们那些手握权力的人，包括父亲也是……这对羽翼，可以称作‘地位’，亦可以称作‘权势’。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统统敌不过欲望的膨胀，为了所谓的‘高位’，他们早就把一切都舍弃掉了，然后又为了稳住‘高位’，变得残忍、自私、无情、多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变得连自己的子嗣亲眷都可以当作工具来利用……所谓的‘高处不胜寒’，真有那么好吗？人死之后，不过是一介虚名而已。繁华过后总会变成飘渺的烟尘，身外之物永远是身外之物，为什么他们，总是想不明白呢？
呵呵，我有点说多了……奥特，你别往心里去。
一壶茶喝了一半，哥哥起身又去烧水。落寞的神情在他好看的侧脸上若隐若现。水蒸气升腾，氤氲中，奥特察觉到他的忧伤。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哥哥提着水壶回来，给茶壶续水，然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羡慕我每天查那些该死的账册？我还羡慕你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呢……
“从小到大我都羡慕你……”哥哥凄然一笑，“你出生之后，妈妈的怀抱就不再属于我了……奥特，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和你交换一下人生啊……身为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我是被寄予了厚望的……礼仪，学识，智慧，情商，为人处事的方式，未来的方向，个人的喜好，甚至于……婚姻，父亲都为我提前安排好了。我生来就不是自由的，我生来就是为了继承他的存在而存在的……我羡慕你的无拘无束，我也羡慕你的任性而为……关键是妈妈还那么宠你……哪怕你犯了错，妈妈都会护着你……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你了……妈妈临走的那天……你在她身边哭得那么伤心，然后她还轻拍你的背……说……妈妈只是要去天堂了，你应该开心才是……真的，说实话，我那时候恨不得将灵魂塞进你的躯体，以完全替代你……那天，我也想放声大哭……但我已经被父亲改造成不能‘大悲大喜’之人了，我根本无法做出那样的举动……”
奥特也想母亲，他不禁动了真情，他说，“他也老揍我……头几天还拿笔丢我……父亲根本看不上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废物……我能被他任命为什么财务总监，完全是他出于无奈的选择……哥，要是没那件事……这位子根本轮不到我……如果小妹再大一点，如果大姐没跟他闹掰……这些事也会于我绝缘……所以你没什么好羡慕我的……我活得相当失败……我才嫉妒你呢……从小到大，别人都拿你和我比……你长得帅，还有才，而我呢，只会混吃等死……我同学都说我是从外面捡来的……因为和你一比，我简直什么都不是……”
哥哥好像哭了，他背过身去，抹抹了泪。随后又转回身笑道，“因为什么挨饿的打？还疼吗？”
奥特摇摇头，“不疼了，早不疼了。就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其实就是他看我不顺眼，想往我身上发邪火……为了乐牛奶业的事，他不是花了不少钱嘛，又是买股票又是给那些人送钱的……然后公会的生意还不见起色……他就是拿我当出气筒呢……他啥时候对小妹这样过……他最喜欢小妹了……”
哥哥道，“父亲的确不应该动手……你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他怎么还……”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他这脾气不改，早晚会出事的……别说对你我了，就算对手下，对仆人，对员工，他也是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这样不行的，光是言语上的羞辱，都能让人记恨一辈子，更何况是暴力上的压迫？现在的他可以肆无忌惮，但如果有一天，咱们家式微了呢？王权都没有永恒，更何况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族？人要学会居安思危才行……唉，我真是有点看不懂他了……几十年的规矩说改就改了，而且没有经过任何商量……家族里的那些老人，会如何看待他？然后又把年仅五岁的小妹抬到那个位置上……这不是……给人以可乘之机么……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说的是万一……那最终获利的，可就是维塞吉叔叔了……”
奥特没听懂，“为啥是维赛吉叔叔？”
“因为……伊沙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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