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明，枫终是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血红。
立夏早早起来和侍人们一起准备早餐，想给他们做点不一样的吃食。
狄屈起一条腿坐在桌旁，姿态闲适，他的裤子已经洗净晾干了，如今只穿着内衬的交领短衣和裤子。
“狄二邦主。”枫从屋中出来和狄打了个招呼。
“怎样？”狄看着他的眼睛发问。
“隼部落的第一位祖巫大巫就是言灵本灵。或是被言灵吃掉的人。他的身体里养着两只灵，一只恶灵，一只善灵。”枫脸色有些灰败。
“相传第一代的祖巫大巫可以呼风唤雨，短短十年时间就把附近的小部落全部吞掉，成了大部落。”狄脸色难看了起来：“但他的绳结只结了23个。”
“不是他能呼风唤雨，而是他用自己的身体献给言灵吃，言灵有了能量就能替他完成心愿。大巫在快被言灵蚕食尽前，以不惑草诱出了言灵，并把它封印在了起来。他那时候太年轻，还来不及教出新的一代大巫，于是他就取了一部分灵放到了他选中的人身上，一共放了六个。他死去后，酋长挑选最聪慧的那个做为部落的祖巫大巫，其它人是长老。
新的祖巫和长老们就会有祖巫大巫的记忆，其实也就是灵的记忆。”
“那立夏身体里的灵是怎么回事？”
“立夏的灵魂本就与我们不同，应该是唤醒了最初被封印的灵，并因为违背了誓言，让灵饱食而强大了起来。”枫说。
“布使部落有一句巫者间流传下来的话叫：善解灵，恶增灵。不知是否与这个相关，我回去后问问织巫。”狄想了想说。
两人正在谈论，立夏和福阿妇从外面端着吃食进来了。
“枫二哥，你起来了？”立夏笑着打了个招呼，看了一眼枫，赶紧把饭放在桌上，走到他面前跪坐下：“你的眼睛怎么了，这么红？是一夜都没睡吗？”
“无事，一会儿就能好，别担心。”枫握住她的手说：“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我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那快尝尝，这是用面粉做的，你还没吃过呢。”立夏笑笑说。
枫点头。
立夏做的是烙馅饼，菇菜肉做馅。鸟蛋加面粉烙的薄饼。
因着她经常给邦城主他们做炖蛋、煎蛋、蘑菇炒蛋，所以邦城里鸟蛋渐渐变得多了起来。想要交易到也很容易。
还特别做了一锅羊肉面片汤。
夏季快要来了，绿叶菜也都长了起来。侍人做饭的厨房里有一种像菠菜的菜，立夏把菜在开水里煮一下，加上一种小酸果，加盐拌在一起，爽口开胃。
立夏夹了一筷子凉菜给枫。
“快尝尝，特别好吃。”立夏笑着对枫说。
枫夹起来放进嘴里咀嚼。
“好吃。”枫笑了起来。眼睛里的血色慢慢褪去，又变得水灵晶亮了。
“那快吃点，你再尝尝这个，这是鸟蛋加小麦磨成的粉拌在一起烙的，我还加了这边的香料。”
枫咬了一口，继续点头，笑道：“这个好吃。”
“我交易了很多香料，这边还有好多好东西。等到你回去后让勇哥派商队来，多交易点回去。尤其是小麦种子。咱们那边也可以种小麦。”
“我不回去了，我陪着你。等勇哥处理好部落的事，我和你一起回去。”枫说。
“真的吗？你是祖巫大巫，可以离开部落这么久没事吗？”立夏开心极了。
“没事。”枫摇头。
“那以后我慢慢给你做好吃的。可多了。”
“嗯。”枫点头，夹起一块饼喂给她：“你也吃。”
立夏张嘴吃了。
狄摔了筷子，吓了两人一跳。
“这是什么筷子，会扎嘴吧。”狄说。
“狄二邦主将就一下，等邦城恢复交易后，看能不能交易点好材质的筷子。”立夏无奈，怎么这么骄气啊。勇哥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那个圆乎乎的是什么？”狄伸了伸手臂，没有夹住。
“这个是馅饼，我帮你夹。”立夏帮他夹了一块放到他的石碟里：“你尝尝。”
狄满意了，嘴角微翘，夹起饼咬了一口。
“好吃吗？”立夏看着他咬了一大口，赶紧询问，这个主阴晴不定，怕他又生气。
“好吃。”狄嘴角弯弯，眼尾上挑。
好吃就好吃，抛什么媚眼啊。立夏心里嘀咕。
这几个邦主里，就狄和勇长得好看。
狄是那种薄情寡性的阴冷挂，勇是温文儒雅的阳光挂。
其他人都平平。
三人吃了早食，去向邦城主辞行。毕竟两百个兵士在人家的城门前驻扎，再是友好部落也不能忍受。
“小有，回去之后帮助你哥哥把聘礼备得足些，尽早来娶。”邦城主叮嘱她。
“是，迎娶贵女，肯定不会怠慢，肯定让您和力贤士还有贵女都满意。”立夏打包票。
邦城主开怀，“他们婚后要住到公子府里，我让人在公子府边给你建一个公主府，如何？”
“好啊。”立夏笑道。
力贤士一直陪同在侧。
这个人立夏见过，经常会向邦城主回报事情。此人并不是多么聪慧，人高大健壮，头大，耳大。但，他有一腿短些，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立夏可以肯定，他不是一个特别聪明且有野心的人。
无现在是唯一的公子，邦城主让他娶力贤士的女儿，应是要直接传位给无了。
回程靠走，枫要背立夏，立夏哪里肯。
直到快傍晚时分才回到了部落。
无带着许多人候在门口迎接他们。
狄和枫和无见礼后，就带着兵士从部落穿行出去。
“有公主。”泉和毛毛跑上前来。
毛毛看着她的衣服，瘪了瘪嘴：“有公主，给我准备好水了，可以洗浴一下。我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好了，我没事。”立夏摸摸她的脸安慰她：“冰呢？伤怎么样了？”
“在部落外面，灵刚给他熬了药。”
“给哥哥贺喜了。”立夏看见无走了过来，笑道。
无淡淡笑了笑。
“辛苦你了。快去洗浴吧。明日给大巫设衣冠冢，安葬死去的部众。”
“好。”立夏点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随着毛毛和泉走了。
洗好澡，穿上了毛毛新拿过来的衣服。
鹅黄色的里衣，外套了一件薄的无袖兽皮衣，下面是一条百褶裙，捏了一十九道褶子，裙长到小腿处。脚上是一双布鞋。底是用兽皮叠成几道缝合的，前面用麻布做了鞋面，后面用细兽皮绳系在脚踝处。绳子末端缀了用木头雕成的小巧的荷花。
头发湿湿地搭在肩上，很有些民国时期女学生的感觉。
“公主，你戴这个簪子好不？”毛毛拿着一支雕着荷花的玉簪。
荷花上的粉色本就是玉原本的颜色，雕成荷花，颜色自然，晶莹剔透，非常迷你可爱。
“头发还湿着，回头梳了头发我再戴，我先去看看大哥。”
毛毛点头，把簪子放回盒子里。
虽然走了一天的路，但是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还是舒服了不少。
“有公主。那边荷花栽好了。你要去看看吗？”泉说。
“荷花？”
“嗯，鹰隼部落的人带回来了许多荷花，你们走后，无公子让人在射箭场后挖了个深坑，挑来水，把荷花种在了里面。哦，林大人也派了人一起来挖的。他们知道如何栽种。”泉说。
“去看看。”这边离射箭场并不远。
远远过去就闻见了一丝清新的荷叶的味道。
一片绿意盎然，点缀着夕阳的点点金光，看得人心情都舒缓惬意了起来。
“这花可真好看。听说是从南边一个非常爱遥远的部落运来的。那么多天竟然没有死。”泉感叹。
“那个多子树也种活了。”毛毛指着另一边种成一排的石榴树。
这是月头领送的礼物。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她要去看看月头领。
多子树有些花骨朵已经开始开花了，是橙红色的，非常漂亮。
“摘一朵给你戴吧？”毛毛伸手去摘。
立夏立刻捉住她的手：“这个不能摘，一朵花就是一个果。”
毛毛吐了下舌头，立刻缩回了手。
路上几乎没有人了。部落里家家都升起了炊烟，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部落门口有四位兵士在站岗。
见到立夏后立刻行礼：“有公主。”
立夏点点头。
走出了部落大门。
往外百米处扎着连片的帐篷，空地上架着火堆在煮汤烤肉。
林正在巡视，一扭脸看见了他。
微微笑了起来。
立夏急走几步，走到他的面前。
林牵起了她的手：“累不累？”
“不累。”立夏摇头。
半干的头发随着她晃动，扫到了林的肩膀上。
他穿着衣服，但却觉得自己肩膀都酥麻了。
他和枫不一样，他已经19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拖着她的手，两步就领进了他的帐篷。
“哎，大哥。”立夏只来得及轻呼一声，就被林抱起来紧搂在怀中。
立夏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腿下意识地盘上他劲瘦的腰。
耳朵好像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
林抱着她在帐篷里走了几步，立夏被放到垫子上的时候才惊觉，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怕一张嘴，心都能从喉咙里跳出来。
“立夏，你一定饿了。”林跪坐在她身前，把她托抱起来，“你吃了我吧。”
立夏的脸立时烧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扭开脸，林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扭了回来。
冰冷的唇贴了上来。
立夏嘤咛一声，半闭上眼睛，任林加深了这个吻。
“年岁长得太慢了，我还得等你两年。”林轻抚着立夏的背，沙哑着说。
立夏耳朵都红了。
“立夏姐，吃饭了。”毛毛在外面叫她。
来了这，就恢复成了以前的称呼。
立夏慌忙从林的身上下来。
她觉得林此刻更不能见人。
“毛毛。”立夏声音也是低哑的，她赶紧咳嗽清了清嗓，“我自己来拿，你赶紧和泉一起去吃饭吧，别饿到了。”
“噢。”毛毛答应一声走了。
立夏等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小偷一样的把东西端了进来。
是羊肉汤煮饼。还有一份炖鸟蛋。
“大哥。”立夏本想说，你饿不饿。但这词，呃，请原谅她不能直视，于是说了句：“大哥，吃我吧。”
打雷吧，毁灭吧。来个闪电把她劈死得了。
林欣然同意，把她拉过来又吃了一个来回。
直听到她肚子咕噜噜直叫，才放开她。
两人吃完了饭，立夏解开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口。
包着麻布，只能闻到药的苦味，闻不到肉腐败后的味道。
她摸了摸林的额头，不烫了。看来烧退下来了。
正好小童灵过来，帮他换药，看着伤口已经开始变干结痂了，立夏真正的放了心。
“灵，这边应该也有不少草药，但不同于你在鹰隼部落见到的，你要不要在这住一段时间，看看哪种药，可以种植，以后可以和我们交易。”立夏说。
“你不回鹰隼部落了？”灵收着东西随意问道。
“我现在是有公主，当一天也要为成邱部落着想一天。”
灵点头，“我得问问主子。”
立夏点头。
“大哥，你们啥时候走？”立夏把玩着林的大手。
“明日。”
“这么快呀。”立夏不舍得。
“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他们得回去休整。前祖巫大巫自献己身之后，酋长的病越来越重了，虽然都是些小玉兔，但是这个时间也不可轻视。”
小玉兔是一种非常小的兔子，只有手掌大小，白白的，非常可爱。
他们在市集上交易后送给了她一只，她取的名字。
如今应该还养在后溪地里。
哇，想想后溪地里，有水鸟，有锦羽稚，有梅花鹿，有毛团，还有小玉兔，这妥妥的小型动物园了。
她好想念那里呀。
好像一个人总要知道父母是谁，来自哪里。总要有个出处。
在这茫茫原始中，后溪地就是她的出处，只有那里存在，她才觉得她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勇哥好吗？”
“挺累。”林答。
一个生命垂危的老酋长，一个天天盯着你的娶了贵女的兄弟，还随时会有外来的恶人来抢掠部落，肯定不会太舒服了就是了。
还好狄不得他争，不然这个部落毁灭是唯一的一个结果。
“你怪他吗？没有把你留下。”
“不啊。”立夏摇头：“没有啊。要保住我，就得和部落为敌，没有这个必要啊。”
“你怪我吗？”
“不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那你亲亲我，就像吃果冻一样。”
立夏用手捧住脸，要死啦，谁教你用一本正经的脸说着这样流氓的话，这谁受得住。
立夏以为他会来拨开她的手指，但半天没动静，她就把手指轻轻分开，林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嘴。
立夏咬咬牙。
不就是亲嘴吗？谁不会是的。
她跪到他的腿上，轻轻吸住他的下唇。
像吃果冻一样吸进嘴里。
迷迷乎乎中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今晚能全身而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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