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关于八百神人的传说有很多，大部分不外乎于：什么神人是天宫众神的化身，什么降临人间，什么匡扶正义，平定妖鬼之祸，维持世间的秩序与和平……
但是却没有人提过地上天宫，没有人提过大陆之上的八百国度，究竟是何人主宰。
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真是太平盛世；可对于一些人而言，战争永恒，从来没有停止的可能。
……
白帝在天空中极速飞行，时不时咳出几口鲜血，但丝毫不敢停下。
她遭受了凡人难以想象的重创，仅存的那双银色羽翼正在扇动，除其之外其他三对羽翼不是被连根拔起便是被斩断，溅射出水银般粘稠的血液，这是神之血，也是她的力量之源。
在这条时间线，她本该是无敌身，身为四圣之一，有着神帝赐福的不死身，世间本无任何神兵利器可破开她的皮肤。
但事实是，她被一个同为神人的存在重创至此。
那个神人以最狂暴的姿态击败了她，那两柄长剑快如雷暴，以绝强的暴力、高速的剑技劈碎了她的神剑战衣，撕裂了她最坚固的羽翼！
白帝虽然逃出生天，但她这一次的伤实在太严重了，连让她重归九重天宫的力量也失去了。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天使之血一滴又一滴流失，被斩开的伤口仿佛被下了世间最邪恶的诅咒，再也无法愈合。
还有机会……光明……
在最后一丝清明被黑暗吞噬之前，白帝伸出还算完整的双手，以她的视角，颤抖地触摸着天上的太阳。
“嗖——”
一根修长锐利的白色长箭从背后贯穿了这颗压在跳动的心脏，中止了跳动。
这位曾经无比强大的八翼大天使失去了她的生命之光，她从无边睛空向下，旋转着坠入大地，摩擦出最后的火光，一闪而过，一世坠灭。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瞥见了那个斩杀自己的神人，那个神人在太阳居中，长着四只黑色的翅膀，正在俯视着自己。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
她……很像自己……
“……你不是我。”
那个射出了这一箭的人如此说道，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射出击杀白帝这一箭，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又或者说，这个白帝的死亡，对她而言，是负担。
此时此刻，她还在自言自语。
“事态失控了……去找白长生，拿着镜子去……他在海外群岛……不要担心幻境……看到你，他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
“但你不能记住你自己，忘了那件对你最重要的事，我会击碎你的魂灵，让地上天宫给你合理的理由去找白长生……现在……”
“走！”
“碰——”
白帝的尸体坠入一片碧绿色、如同翡翠般美刚的湖泊，溅起了很高的水花。
良久之后，她方浮上水面，水银色的血仍在燃烧，这些银血在坠落时便已经被摩擦带来的高热点燃，遇水不灭，转眼间在湖泊中张漫开来。
而天空的那道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
数个月后。
白长生坐在一块石头上，他形如孩童，一身布衣，手里拿着纸笔正在书写着什么，若不是那白色头发，是个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正在专注写字的普通牧童。
也在这时，白长生突然停笔，扭头看向一边的草地，同时，他的背后伸出四只水墨般波动的手臂。
那是一尊如黑色巨石与白色巨石雕刻而成的黑白古神法相，黑白神灵法相三眼四臂，四只手分别握着化血刀、射日弓、射日箭、无垢拂尘四件宝物。弓箭相搭配，水晶般剔透的射日箭冒出森然的寒意，仿佛一触碰到就会化为冰雕。
“是我。”一个影子般的身影从地下浮现，具象化为一个带着面具背生四只翅膀的黑袍女子：“我们在找你。”
“为什么？”
“白帝陨落了。”
“……你是否能够明白自己说这句话是有多荒谬吗？”白长生收起纸笔，平静道。
“所有的神人都会觉得荒谬，但是白长生，我找到了她的尸体。”
白长生看了这个四翼黑袍女子好久，终于确定对面不是长久以来出现在自己记忆中那些不可名状之物的一部分：“所以，有什么指示？”
“地上天宫已经做出回应，有人明面去调查白帝的死因，而你要作为暗子去调查。”黑袍女子说道。
白发少年盯着黑袍女子看了好久，让她浑身发毛，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暴露。
“白帝死了，其神元自然会回归天宫神境，想知道白帝死因，联系天宫岂不是更快？在这里瞎调查，费时费力。”白长生冷冷道。
“此事我也不明白，我只是奉命传达。”魅灵摇头道，这句话同样发自内心的疑问。
她曾经向地上天宫提出过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没有得到回复，而是被强调了一遍命令。
对此，魅灵也没有办法，作为神人的她却十分迷恋这人间之境，不想回归天上宫阙，然而，不归天，就要受制于地上天宫。
“呵，这么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应该又整了一堆幺蛾子。”那个白发少年冷笑一下，说道：“我明白了，那现在，是你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回天宫？”
话音刚落，黑白巨灵已经把弓弦拉到了最大程度，三只眼睛牢牢地盯着魅灵。
黑袍女子心中暗骂一声，但面上完全不敢说话，四个翅膀一震，整个人消失在阴影之中。
如果是其他神人，也许这个瞄准只是一个做做样子的威慑，但是眼前的这位狠人，是真的敢用射日箭射杀自己的！
“关我屁事。”白长生对于魅灵的话显得漫不经心，神人的生死本来就是笑话，他根本不在乎。
但白长生笔锋一顿，眼前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原本平静一望无迹的草原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兵刃交接、战吼咆哮的厮杀声，那些如同水墨泼洒而成的黑影身体、神态、动作皆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们的身上被切开后喷涌出黑色的墨汁，身体在同类的冲击之下很快嗦成一层薄薄的皮。
白长生一动不动，黑白古神法相抱搂着他，用无垢拂尘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场水墨人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那片黑色的战场上这才出现了截然不同的颜色。
那是一抹火红的金色。
那尊金身大佛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红火，那颗长长的头颅镶嵌着两张神色不一的怪异面孔，足足八条臂膀从身后延伸出来，每一条臂膀都长得离谱，手掌宽大无比，上面布满了怪异的图纸花纹，每一只手拍在地上，无数墨汁飞溅，在大地上犁出了深深的痕迹。
“皈依……”金佛两张面孔嘴中涌动，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场屠杀持续了很久，金佛身上的熊熊红火已经被漆黑如墨的血液浇灭，金佛抬头望天，两张面孔嘴角同时开合，震耳欲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人耳朵嗡鸣作响。
“神帝……”
原本灰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明亮、难以直视，有一颗天火落下，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如同千万颗太阳同时在大地上燃烧，阵阵光芒维持了很久才得以消散，白长生环视四周，还是之前的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稀疏，泥土呈现出诡异的深色，有紫有黑。
金佛，神帝……白长生心中默念着这两个词语，在八百神人中他是最博学的几位，很快就从脑海中的记忆里面寻觅出符合特征的事物。
双面金佛自然是远古时期万佛时代的神灵，在那个时代，神灵的自称并非是神，而是佛。而神帝是一万年以来九重天宫的九代神灵领袖，每一位都曾是一重天宫之主。
但这很扯淡，万佛时代都已经至今不知道多少年了，所有的佛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残垣断刻之中无法理解的文字。
而九大神帝最早的一位在一万年前开辟众神的九重天宫，如今是万神共治的时代，怎么会跟远古时代的万佛产生联系？
当然，佛也许不是佛，只是形而神似的东西，类似的东西，多闻神人整出了很多，不过这么一来，多闻的天台国，自己真要走一走？
而且，白长生并不承认那些苟活人世的活佛是当年那些佛，西大陆陆沉后，诸佛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难以推测的异变，近似非人，异变最轻的活佛个体是光明神帝时代被两位天使击杀的仙塔佛，但是，这位活佛也彻底陷入了癫狂。
白长生站起来，呼出一口黑白阴阳气，将无垢拂尘结成了的茧化开，法相也化为阴阳黑白两气，被白长生吸入体内。
白长生又站了一会，先把纸和笔拿了出来，把自己刚才虚幻之中看到的东西全都记下来，然后再塞进怀里面。
……
魅灵的速度极快，眼见着自己早已望不见那个家伙所在的岛屿，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直冒的冷汗。
那个狠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管杀不管事。刚才摆出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对于地上天宫依然抗拒。
不过好消息是，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看来白帝之死还是对他影响颇大……魅灵忽然敲了敲自己忽然不灵光的脑瓜子。
真是废话！白帝之死，影响如何能小？
魅灵伸手抓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扣着一面取出来调节过符文的镜子，与刚才取出来的时候相比，镜子上的符文出现了排序变化。
成功触发了……
魅灵叹了口气，这面看似不起眼的镜子，实际上是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
镜子是地上天宫的造物，隐藏着一个高超但并无杀伤力的幻境，也是执行整个计划的重要一环。
但是这个成功触发却让魅灵喜忧参半，“喜”自然是幻境成功近距离释放在那个家伙身上；“忧”自然是那个家伙的反应。
本来她是打算通过土遁术暗中接近那个家伙以求近距离释放幻境，很可惜，轻易被发现了，于是就变成了当面放幻境……
所以……那个幻境有没有起到效果，魅灵只能说存疑，毕竟，魅灵与他可是全程在聊天，完全看不出陷入幻境的窘迫感。
不过，他应该没有发现吧……不然的话，自己只怕是要挨上一记射日箭，神元回归天宫了。真是的……射日箭这种大杀器，怎么说掏出来就掏出来？
杀心越来越重了呀……一顿操作下来，魅灵那是一个心惊肉跳，生怕那个家伙不爽，直接来一下送自己上路。
魅灵也没有办法，白长生不是纯粹的神人，而是凡人本质升华的升格者。
某位古神挑选了他这个凡人作为自己的化身，因此，很多神人的准则，在他的身上并不适用。
更何况，论实力，白长生在八百神人之中排名第五，仅次于如今地上天宫的四圣，是能跟四圣硬扛的人物。
魅灵对上他，一个字，怂，四个字，怂得一批。
毕竟，她可不想这么快回归天宫。
但尽管如此，魅灵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会合，准备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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