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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照神社,本殿。
米迦勒惊怒交加地瞪着仰倒在地的犹大。
“你是什么时候和【真理】联手的?”
犹大抬手遮住双眼,语气散漫:“从一开始。真理教会就是我的后援。”
炽天使眉尖直跳:“你把我主在天界最大的敌人,请来给你当后援?”
“有什么不行的吗?”
犹大语调依旧平静:“真理教会让奥菲斯人打压得支离破碎,他们想在奇兰重新建立起信仰,而我们也恰好需要力量除掉齐格飞,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
“什么双赢?!真理信仰被赶出奇兰,对神国来说再好不过!这里本来能够成为我主一人的信仰牧场,你却要把他们再请回来!”
“你以为我愿意?”
犹大放下遮眼的手,露出冰冷的眼眸:“《屠龙计划》一旦失败,神国在奇兰就会血本无归。与其输得一干二净,不如让出部分利益,至少能保住教会。失去一切,或者失去一点,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账不是这么算的!”
“米迦勒大人。”
犹大的声音蓦地沉下去:“您的确是神国的副君,但还请记住——在奇兰大陆我才是主的意志!”
米迦勒一滞,唇线发紧,终究没有再反驳,只冷冷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
“既然‘龙血’的巴鲁姆克无法战胜,那从一开始就别让他出来不就好了?”
身着童装礼服的男孩耸着肩,一副小大人般的架势,语气里藏不住得意:
“明知必败,还要去挑战一个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并非勇武,而是无谋的体现。正确的做法是,在他重返全盛前就把他给除掉。如果昔日的那位‘龙血’真的重返奇兰,现实的密度将会变得超乎想象的沉重,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嘛,巴鲁姆克不好对付,失去意识的齐格飞难道还不好对付吗?在兵法上,这叫……以己之长击敌之短?是不是这么说的,文森特·威灵顿?”
他心情不错,主动把话头抛过去,可良久耳边都没传来那个奥菲斯将领傲慢的语调。
“嗯?”
“亚当”侧头望去,瞳孔顿时一收,身旁根本空无一人。
不,何止空无一人,他甚至都不在军事基地内!
林叶晃动,虫鸣此起彼伏。男孩四处观望了一阵,这才看到那座矗立在苍翠山林间的钢铁要塞,距离自己大概隔了有半座山头的距离。
“这次的【镜选现界】竟然偏移了那么多……”
“亚当”的目光罕见地有些失神。
神权【镜选现界】:真理之神的神权。可对既定现实进行重新择选,并将其选定为唯一的真理。选择的范围与数量取决于被改写现实的密度;密度越大,改写的选择越少,改范围越窄,改写的代偿越沉重。改写完成后,自身所处的现实亦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偏移。
眼下,西西里斯战场的局势看似天翻地覆,可实际上【镜选现界】做出的改写极为保守,不过是微调了“龙血残躯”在面对【救赎真言箭】时的反应。
造成结果其实都是相同的——“龙血残躯”死了。
区别仅在于,原先他可以通过【濒死再动】重获新生,而现在炉心被彻底击碎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跌向灭亡。
理论上,【镜选现界】是可以追溯到几小时前,回到齐格飞与梅塔特隆交锋的那一刻进行改写。只不过时间的跨度太大,再加上圣达芬的死亡让这部分现实的密度变得极其厚重,代偿大得难以想象,所造成的偏移将是真理之神无法承受的。
同理,若是刚才犹大再犹豫片刻,叫“龙血残躯”把史诗完全展开,那么【镜选现界】将与巴鲁姆克的存在直接碰撞,且不说到那时【镜选现界】还有没有作用,即便真能改写,其带来的偏移甚至可能直接粉碎真理的神格!
相较之下,眼下的这点改写甚至还比不上此前发动在费德勒要塞的【镜选现界】,不应该出现在这么大偏移才对……
“除了齐格飞、他的女儿,以及那几个太阳使徒……西西里斯还有谁在吗?”
费德勒要塞的探照灯在夜幕中来回扫动,“亚当”立于林间,神情在困惑与不安间交替。
【镜选现界】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偏移,只可能是一个原因——西西里斯隐藏着自己并不知晓的存在,那些人也被一同改写了。这才导致现实的密度比预计的更高,引发了更剧烈的偏移……
默然良久,他终是摇了摇头:“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事~”
被改写现实的人不会察觉自身的现实已经变了。譬如现在的文森特·威灵顿,多半连他曾经造访过要塞都记不起来了,否则军事基地那边不可能如此平静。
除非是类似伏尔泰那类与所处现实完全固定的特殊存在,否则哪怕是六翼天使,直到被外界提醒前,都不会意识到现实已经出现了变化。
“用凡人的说法,好像是叫‘化境’吧。哼哼,不过是一些固执己见,自以为追求到真理的偏执狂。真理可不需要你去追,它只需要你来接受。”
男童轻笑一声,嘴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迈步正要离开原地。
一阵山风蓦地拂过——
树丛沙沙颤动。在这湿热的仲夏之夜,这阵风却阴冷地叫人遍体生寒……
…………
天照神社,轻风掠过注连绳与御币,清脆的撞击声在殿内回荡。
米迦勒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
“犹大,你的准备很充分。但我必须提醒你,与【真理】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并不生于天界,不清楚那位的异常……祂和我主不同,既不温和,也几乎无法正常交流。”
“我从没想和祂合作。”
犹大语气平淡:“这次只是利益重合。真理教会主动送来援手,我没理由拒绝。他们的胃口也不大,并没有进驻摩恩的意思。齐格飞除掉凯撒后,属于兽神的信仰牧场就空了出来,让他们去比蒙教化兽人吧。”
米迦勒这才稍稍放松:“那接下来呢?”
“齐格飞既然死了,依旧按原计划进行。清扫黑袍宰相的残党,夺回丢失的信仰牧场。真理教会那边的交易,之后……我会继续跟进……”
犹大的声音有气无力,呼吸也变得紊乱,全身皮肤下隐隐透出亮光。
米迦勒眉头一挑,凑上前:“你还好吧?”
犹大摇头:“罗德里克那边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我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事麻烦您了。让‘左臂’他们打扫战场后撤离吧,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
“好,交给我吧。”
米迦勒顿了顿,露出笑意:“这一切结束后,你也能名正言顺地与【自我】合二为一,以后也不需要继续东躲西藏了。”
犹大没力气再说话了,耀眼的光芒在他身上迅速扩散,眨眼便吞没了整个人。等阳光散尽,殿内重新黯淡下来。
“【他我】……啊。”
米迦勒意味不明叹了一声,随即便开口吩咐:
“加百列,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把齐格飞的尸体和那条小古龙都带回来,我们在王都会合。”
“……”
“………”
沉默过分悠长。
米迦勒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虽然犹大已经离开了,但没道理通讯也被一起切断啊?
“喂,听得到吗?”
她再喊了一声。
呼——
微风从天神山坡掠过,穿过一座座正红的鸟居,朱红的柱木微微颤动,系在神社檐下的参拜铃铛被风牵起,叮当作响。
起风了。
“搞什么呢……”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米迦勒的心头油然而生——这是今天第几次了?都到了这份上,难不成还有意外?
“加百列、乌列尔、拉斐尔,听到就回话!”
「喂~听得到吗?」
一个轻佻而陌生的笑声突兀闯入她的耳畔。
!!!
米迦勒瞳孔瞬间收紧:“你是谁?!”
对方却没有回答,反倒有意模仿着她的语气,带着戏谑一字一句重复:
「搞什么呢?」
「听到就回话!」
米迦勒眉眼微眯,双翼张开,腾空而起,迅速从空中扫描整座神社。
清风自山脊掠过,吹得鸟居轻轻摇晃,参拜铃铛摇出一串细碎而空荡的清声。
没有异常……
这也是当然的,神社可是建立在与奇兰大陆隔绝的迷宫之中,根本不可能暴露,更别说被潜入了。
可既然如此……对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正当炽天使打算将整个天神山翻过来找一遍,那声音再次响起,轻飘飘软绵绵的,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冰冷的刀锋,令人汗毛直竖:
「英灵殿、灵峰,我在和你们说话——」
「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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