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稳定,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透露出情况的严峻。
它的小光团紧紧贴在狐半棠冰凉的脸颊边,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热量。
“知……道……”狐半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说一个字都让胸腔更疼一分。
脱离海水?谈何容易。
这几块破木板能托住她不立刻沉下去已经是奇迹,想完全爬上去,以她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
保持干燥?更是天方夜谭。
海浪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她彻底打湿,更别提天空阴沉,随时可能下雨。
她尝试动了一下还算完好的右手,想去摸摸腰间那个急救小包,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能用。
但手指冻得僵硬麻木,根本不听使唤,只是徒劳地在湿漉漉的布料上蹭了蹭。
尝试带来的细微动作让残骸晃了晃,她立刻僵住,不敢再动,生怕这最后的立足点也彻底散架。
下雨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手臂上,带来新的寒意。
但很快,雨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细密的雨丝连接成线,再变成一道道雨帘,从天穹垂落,击打在灰蓝色的海面上,激起无数细碎的白沫和“哗哗”的声响。
雨点砸在破碎的木板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
雨水是淡水,如果是平时,这是收集淡水的好机会。
但现在,这雨水对狐半棠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它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将她和她的残骸彻底笼罩在一片冰冷潮湿之中。
湿透的衣服更加沉重地贴在身上,吸饱了雨水,进一步加剧了热量的流失。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嘴巴,模糊了视线,让她更加狼狈。
她无处可躲,只能微微侧过头,尽量减少雨水直接打在脸上。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无法抑制的寒颤。嘴唇失去了血色,变得青紫。
“不能……睡……”
狐半棠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但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像浸了水的船,正在一点点下沉。雨声、海浪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冰冷和黑暗彻底吞没的边缘,一点异样的变化,强行将她拉了回来。
不是视觉上的,也不是听觉上的,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极其微弱,却与她此刻所处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的“流动感”。
她勉强集中起涣散的精神,仔细感知。
不是风,风还是那样湿冷。
也不是海浪,海浪的节奏依旧。
是海水下面。
原本因为那巨怪沉寂而相对平缓的暗流,似乎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不是狂暴的乱流,而是一种有方向的、持续的“推”力。
这股力量不大,但却稳定地作用在承载她的这几块残骸下方,让它们漂流的方向和速度,开始发生微妙的改变。
与此同时,她隐约感觉到,周围海水的温度……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升高?不是变暖,那不可能。
而是一种更难以形容的变化,仿佛深海中有什么巨大的热源正在缓慢释放能量,影响了上层海水。
【检测到异常水流变化,方向偏移正在加速。下层海水温度监测到极微弱的不规则波动。】
001的声音带着困惑和警惕,【数据紊乱,无法分析确切源头。但……水流正在把我们带离之前战斗的区域。】
离开那片死亡海域?
这是好事吗?
狐半棠混沌的脑子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她只知道,变化发生了。
在绝对的绝境中,任何变化,都可能带来转机,也可能意味着新的、未知的危险。
残骸漂流的速度确实在加快,虽然依旧比不上划船,但比之前随波逐流的状态明显快了许多。
雨还在下,冰冷刺骨,她的体温还在下降,伤口浸泡在雨水和海水的混合物里,情况只会更糟。
但那股奇异的、来自深海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这堆破烂,向着某个未知的目的地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
阴沉的云层似乎也散开了一些,透下些许惨白的天光。能见度好了不少。
狐半棠伏在木板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她已经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因为失温和失血而变得僵硬。
只有那双半阖的眼睛里,还残存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死死盯着前方海面。
突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海天相接的灰白背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黑点。
不是云,不是鸟,也不是海市蜃楼。那黑点随着海浪起伏,并且……似乎在逐渐变大。
船?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她麻木的神经,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挤掉睫毛上的水珠,努力聚焦。
黑点越来越清晰。
那确实是一艘船的轮廓!虽然隔得很远,看不真切,但能分辨出桅杆和船身的影子。
是一艘比她的木筏大得多、也完整得多的船!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她几乎冻僵的心脏。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和不确定。
那是什么船?是敌是友?还是……这个诡异世界里,某种更危险的未知存在?
她不知道。
但狐半棠知道,这是她眼下唯一可能抓住的生机。
狐半棠深吸一口气,从湿透的贴身衣物内袋里,摸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小巧燧石打火器。
这是她最初漂流到木筏上时,在某个补给箱里找到的,一直小心保存着。
她颤抖着手,擦动燧石。
一下,两下……火星溅在浸透海水的木头上,毫无反应。
“快点……快点啊!”她低声嘶吼,第三下用力擦过。
“嗤啦!”
一簇微弱的火星,落在了涂抹了鱼皮囊内粘稠液体的木板上。
瞬间——
“轰!”
一股猛烈的、带着浓烈腥臭和焦糊味的火焰,猛地窜了起来!
火势蔓延得极快,仿佛那鱼人燃料是极佳的助燃剂,迅速点燃了被蠕虫腐蚀得酥软干燥的木质,并向周围蔓延!
“嘶嘶嘶——!!!”
尖锐到极致的集体嘶鸣几乎刺破耳膜!
火焰对气泡蠕虫的伤害,竟比汲阳花的光芒更加直接和恐怖!
被火焰舔舐到的蠕虫,瞬间蜷缩、碳化、爆裂,发出噼啪的声响。
高温和光亮让周围的蠕虫疯狂退避,混乱地挤作一团。
就连水下那庞大的阴影,似乎也猛然一滞,上浮的势头停住了,甚至微微向后退缩了一些——它显然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高温与光明。
火焰在木筏上蔓延,吞噬着残骸,也暂时逼退了致命的虫群。
浓烟升腾,在阴沉的海面上格外显眼。
就是现在!
狐半棠再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那个小小的浮板。
浮板剧烈摇晃,几乎侧翻,她死死扒住边缘,半个身体还浸在冰冷的海水里。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在木筏中央、在渐渐逼近的火焰和浓烟中依旧散发着洁白光芒的汲阳花。
“再见。”她无声地说。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一点五海里外那艘大船的模糊轮廓,深吸一口满是烟火气的空气,开始用手臂拼命划水。
手臂沉重得像不属于自己,每一个划水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浮板几乎没有什么推进力,更多是靠她自己的力量在挣扎前行。
绳子连着身后开始熊熊燃烧的木筏残骸,带来一点拖拽力,但也增加了阻力。
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带走体温。
失血和透支带来的晕眩一阵阵袭来。
她只能凭着一股狠劲,死死盯着远方那越来越清晰的船影,一下,又一下地划动着。
【坚持住……宿主,坚持住!】001的声音带着哭腔,光团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像一只焦急的小动物
【他们好像发现浓烟了!船……船好像转向了!】
狐半棠已经听不真切了,耳朵里全是嗡鸣和海水冲刷的声音。
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远处那团晃动的、象征着希望的影子。
手指渐渐麻木,划水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不能睡……不能松手……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刻,一声浑厚悠长的号角声,穿透海面上的嘈杂,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呜——嗡——”
紧接着,是模糊的、属于人类的呼喊声,顺着风飘来。
“看那边!着火的是个筏子!”
“海里有人!在扑腾!”
“快!转舵!放小船下去!”
有救了……
这个念头闪过,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骤然松开。狐半棠眼前彻底一黑,扒着浮板边缘的手指无力地滑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没入冰冷的海水。
【宿主!!!】001的尖叫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让她残存的意识挣扎了一下,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只能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缓缓沉去……
……
痛。
全身都痛,尤其是腰间和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着,又像被放在微弱的炭火上烤。
喉咙干得冒烟,嘴唇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
但……身下是坚实的,微微晃动的触感,不是冰冷浮滑的海水。身上盖着东西,粗糙但干燥,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气味。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狐半棠混沌的意识挣扎着上浮。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有些昏暗,但很柔和。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质天花板,随着某种规律的节奏轻轻起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气味:木头、绳索、油脂、咸腥的海风,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她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像是个舱室身下是硬板床,铺着薄垫,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粗毯。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全身各处传来,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哎!醒了!她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少年声音在旁边响起,脚步声快速跑远
“老爹!霍克大叔!那个捞上来的姑娘醒了!”
狐半棠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舱室门口,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皮肤黝黑、眼睛明亮的男孩正探头探脑,见她看过来,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转头又喊了起来。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弯下腰,走了进来。
是个中年男人,脸庞被海风和日头刻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神锐利如鹰,但此刻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外面套着件旧皮坎肩,身上有浓重的海腥味和烟草味。
“别乱动,姑娘。”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你身上伤得不轻,泡了海水,有些地方还烂了,刚给你上了药。”
狐半棠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男人似乎明白,对门口的少年道:“小豆子,去弄点温水来,加点蜂蜜。”
“好嘞!”叫小豆子的男孩一溜烟跑了。
男人拖过一张矮凳,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狐半棠脸上。
“我是这艘‘破浪号’的船长霍克。那是我的小儿子,豆子。“
“我们是在东边大概一海里处发现你的,当时你的筏子烧得只剩个架子,你抓着块破木板漂着,差点就沉了。”
他顿了顿,直视着狐半棠的眼睛:“你一个人?怎么弄成这样的?那筏子……不像是寻常渔筏。”
狐半棠喉咙动了动,努力聚集力气。
她知道这些问题避不开,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海上遇难,九死一生,这是最普通也最不易被深究的理由。
“鱼……鱼人。”她声音沙哑破碎,每个字都扯着喉咙疼!“袭击……木筏。还有……虫子,吃木头的虫子……很多……火……我点了火……”
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都点到了。
经历生死大难的人,说话颠三倒四才是正常的。
霍克船长眉头紧锁,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鱼人……这片海域最近是不太平。吃木头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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