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径的战事，已经拖了七天七夜了。
巴务相的防线还在，但是士兵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盐晶炮的能量也快耗殆尽了，箭矢也剩得不多。
这且不说，最要命的是，三号粮仓被烧毁之后，士兵们时常只能半饥半饱地打着仗。
甘盘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再一次下令强攻。
这一次他学乖了，让士兵们踩着木板前进，这样虽然艰难一点，但是可以有效地避开滑草汁的陷阱。
“顶住！一定要给我顶住！“巴务相挥舞着狼牙棒，胳膊上已经新添了三道伤口，血顺着手臂流进了地里，“风族长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士兵们咬着牙坚持着，但防线还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商军的青铜战车冲了进来，巴族的士兵像麦子一样被收割着。
“王上！防箭！“巴勇（巴务相的侄子）举着木盾冲了过来，替巴务相挡了一箭，“我们快撑不住了！要不...先撤一撤吧？“
巴务相看着倒下的族人，眼睛都红了：“撤？往哪里撤？身后就是武落山，撤到咱们的家！那不等于放他们家门进来？不行！“
他举起狼牙棒，“巴族的儿郎，跟我死守！死也要死在这个阵地上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商军的背后，突然传来喊杀声。
“是风族长的援军到了！“巴勇指着远处的蓝色旗帜，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真的是风济谷的盐水族军队到了！
他们举着盐晶盾，盾上的蓝光像一面大网，把商军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甘盘！你的死期快要到了！“风济谷的声音，透过盐晶扩音器传了过来，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甘盘的后背受敌，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他没想到风济谷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带来的军队里，竟然有白狼族和赤水部的人！
“你们...你们不是都归顺大商了吗？“甘盘指着白狼族的首领，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狼族首领哈哈大笑道：“归顺？那是风族长让我们演的戏！就你这老糊涂，还想分化我们铜墙一样的，牢不可破的联盟？“
原来，风济谷早就知道，那个甘盘暗中收买了七个部落。
她故意让其中的五个假意投敌，等到商军深入之后，再出其不意，包他的饺子，反戈一击。
黑石族和石泉族残余是真心的叛变，早就被她当成了弃子。
商军被前后夹击，彻底乱了套。
战局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地扭转了过来。
巴务相和风济谷一左一右，就像两把尖刀，把商军的队列劈成了两半。
“给我杀啊！“看见此等阵势，西南联军的士气大振。
巴族的狼牙棒、盐水族的盐晶炮、白狼族的弯刀，一起向商军招呼过去。
甘盘此刻察觉到了，再这样耗下去，自己的补给断绝，等于自绝生路。
立马下令撤退。
却发现自己的帅旗，被一支盐晶箭射倒了。
射箭的是巴珞派来的神射手，从盐水族地界赶来，紧急支援。
“甘将军！快跑吧！“副将拉着甘盘的战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甘盘看着溃不成军的队伍，突然老泪纵横：“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商啊...“
他的心一横，提起战剑就一抬手臂，刚要拔剑自刎，远处突然传来鸣金之声。
那不是商军的，而是西南联军的。
“停手！“风济谷的声音响了起来，“留下活口！“
巴务相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趁机杀了那甘盘老贼？“
风济谷看着被包围的商军残兵：
“甘盘是大商的老臣，深得武丁的器重。杀了他，只会让商朝的主战派，为了复仇，而更加嚣张。留着他，是给武丁一个台阶下，也是给傅悦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候，一支商朝的使者队伍举着白旗，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横尸遍野的战场，来到了风济谷面前。
“风族长，巴首领，“使者递上一卷竹简。
“陛下有旨，甘盘擅启战端，破坏盟约，现已命他速速回朝，将被革职查办。所有商军即刻撤军，听候发落。“
甘盘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卷竹简，他终于明白了。
这一次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不仅输给了西南联军，还输给了朝中的傅悦，输给了那一个主张和平的武丁。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运一卷竹简，却救了他的性命。
致他免于自杀，也免于被杀。
战后的盐晶大殿，气氛格外地沉重。
七个叛变的部落首领被押了上来，其中有五个低着头，两个（黑石族和石泉族残余）却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按联盟的规矩，叛徒应该处死！“巴族的长老喊道，底下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风济谷敲了敲案几，等大家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黑石族和石泉族残余，是真的叛徒，罪证确凿，就罚他们开采盐晶矿三年，所得全部归联盟所有。“
她看向另外五个首领：“你们是假意投敌，但是，最先开始的时候，没有与我商量，就与大商频繁地接触，如果不是我所察觉，作出规划，谁知道最终，你们会不会被那大商所骗？这也动摇了军心，罚你们各出一百名士兵，加入联盟的常备军。“
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给了这七个部落保留席位的机会：
“联盟议事院，每一个部落都有发言权，也包括你们。但你们要记住，这一次你们还是出了不少的力，功过相抵，就不再追究了。如果下一次再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石泉族残余的首领石恶突然抬起头来说道：“风族长，你真的信我们还会忠心？“
“我不信你的心。“风济谷直视着他，“但是我信联盟的规矩。只要你们遵守规矩，就能活下去；要是不守，自然有规矩来，收拾你们。“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西南联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联盟常备军成立了，由各部落的士兵混编而成，巴务相当总司令，风济谷任监军，军权不再由巴族独掌。
联盟储备金也设立了，从盐晶贸易中抽取的利润，一半用于帮助贫困部落打新井、盖学堂，另一半作为战时储备。
最让人振奋的是西南学宫的落成。学宫门口立着一块盐晶碑，上面刻着“有教无类“四个大字。
不管是哪个部落的孩子，哪怕是曾经叛变的部落，都能来上学。
当傅悦再一次来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大西南。
他站在学宫门口，看着巴珞给一群穿着不同服饰的孩子上课，讲的是盐晶的原理，用的却是中原的算术符号。
“风族长，您这一手太高明了。“傅悦对着风济谷感叹道，“甘盘想打散你们，结果反而让你们更加团结了。“
风济谷微微一笑：“不是我们厉害，是人心厉害。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呢？“
傅悦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鼎，这个比上一次的《殷盐之盟》鼎小一些。
但是更精致一些：“陛下让我带来的，上面刻了新的盟约。以后大商和西南，不仅通商，还要通婚、通学。“
他指着那个鼎上的图案，“这是巴族的狼和盐水族的凤，还有中原的龙，缠在一起，像不像一家人？“
巴珞和云逸正好走过来，听到这一番话，两个人相视一笑。
“傅相，“云逸指着学宫里的孩子，“他们就是最好的盟约。等他们长大了，谁还会记得什么战争、什么争端？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是盐泽的孩子，是这一片土地的主人。“
傅悦看着那些孩子，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想起甘盘被押回殷邑时的怒吼，想起武丁在朝堂上的叹息，想起自己为了和平一次次的冒险。
现在看来，一切都值了。
夕阳下，盐晶大殿的青铜鼎、新盟约的小铜鼎、学宫的盐晶碑，都在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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