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绣阁,来到后院之中。
时值上午,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庭院内奇花异草竞相吐艳,灵植仙株散发着勃勃生机,偶有灵雀啼鸣,更显幽静。
由于心情愉悦,于是他们遂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欣赏着这平日里因忧心而无心去顾及太多的景致,仿佛要将之前笼罩在整个林府上空的愁云惨雾彻底驱散一般,让彼此的身心都沐浴在这久违的安宁与欣欣向荣之中。
直到行至一座临水而建、飞檐翘角的六角凉亭处,二人方才驻足,然后踱步至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此时亭外,则是一池碧水,其中假山荷花,水中还有几尾灵鲤悠然游动,荡开圈圈涟漪。
“咳——”
坐下后,林如海轻叹一声,脸上的轻松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
接着,他沉默片刻,望着池中游鱼,忽然再叹一声后才开口道:
“时飞兄!”
“待过段时日,倘若黛玉身体调养得无碍了,我意……便将她送往神都荣国府去罢。”
“哦?”
“送到神都去?”
贾雨村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些许的惊讶和愕然之色,然后不由探身去小心问道:
“如海兄,这又是为何?”
“黛玉此番大病初愈,正需亲父在身边关怀照料,以慰其心。”
“何不多留她在身边一两年,待其身体恢复得更稳固些,届时再另行打算?”
对此他确实是不解,因为黛玉才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眼下应该正是父女情深、相依为命之时,他不明白林如海为何急于将其送走。
“唉——”
林如海叹着气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一丝隐痛。
随即站起身来在亭子里踱步,并看向不远处的假山流水,好一会才继续叹息着道:
“黛玉是吾唯一骨血,唯一牵挂,这么就送走,某又岂不挂念?”
“只是她年纪尚幼,又自幼体弱多病,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每每思之,总觉心中便愧怍难安,只觉愧对她那早逝的母亲。”
他顿了顿,接着继续道:
“近年来,京中的岳母史老太君,怜惜她这外孙女孤苦,此前已是多次来信,言辞恳切,欲接黛玉往神都荣国府居住照看。”
“我想着,让她去依傍外祖母也好,能与舅氏诸多姊妹们一同成长,不至于孤苦伶仃,既能让她外祖母得享天伦之乐,见识神都繁华,亦能……”
“能减我内顾之忧,岂不三全其美?”
最后那几个字的一句话,他说得格外缓慢低沉,似是有点点不情愿,但又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所以,说完他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
闻言,贾雨村眉头微蹙,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如海话语中的那未尽之意,于是赶紧追问道:
“内顾之忧?”
“如海兄,此话……怎讲?”
他心中虽已经隐隐有了某个猜测,但就还需林如海亲口来证实。
“呵!”
林如海闻言,先是苦笑,接着面色陡然一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其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和杀意。
他停下并凭栏看着池子里的游鱼沉吟了半晌,仿佛在斟酌某种措辞,心下也有些迟疑,但最终,他还是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贾雨村,几乎是咬着牙,压低声音冷冷道:
“时飞兄并非外人,我也不瞒你了。”
“自林某受任这天庭正四品巡盐仙史、钦命巡察三界盐政、督理江淮灵脉以来,就屡屡备受阻碍!”
“先是贱荆莫名早逝,接着又到玉儿又突遭此等诡异厄难,险些魂飞魄散……”
“时飞兄莫非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个意外不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亭中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分。
“!!”
果不其然,贾雨村闻言心头一震,脸上先是震惊,接着下意识地低下头,默然沉吟了起来。
他自然明白林如海话中所指,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贾雨村自身也曾宦海浮沉,虽当时只是一县之尊,但却也深知官场倾轧之酷烈,利益牵扯之复杂。
而林如海所任的巡盐仙史一职,干系一方盐政,梳理八千里江淮灵脉,权柄重大,涉及的利益更是足以让某些仙神家族、宗门大派都为之眼红心动。
这些年,据他所知,林如海在任上秉公执法,触动了不少江淮势力和宗门的利益,明里暗里的打压、构陷乃至刺杀,只怕是从未间断过。
相比起来,他自己当年只是涉及一些小小的贪腐便被罢职,说起来都算是侥幸了。
如此想来,当年林夫人之死,以及之前黛玉之病,恐怕……就真的未必是意外。
只不过,对方手段高明,让他们抓不到切实的证据罢了……而想到此处,贾雨村背后不禁生出些许寒意,冷汗都开始下来了。
很显然,这仙官之位,固然尊荣且好处多多,却也是步步杀机,丝毫马虎不得。
“……”
林如海见贾雨村的神色,知他已明白其中关窍,于是便继续沉声道:
“无论如何,玉儿必须离开这是非之地!”
“扬州怕是会成漩涡的中心,她留在我身边,便永远是我的软肋,是敌人可以攻击的靶子。”
“送她去神都荣国府,有贾府庇护,有老太君看顾,远离此地纷争,方可保她平安,也才能让我放手去做,再无后顾之忧,以报天帝知遇之恩!”
说到这,他微微朝着神都白玉京的方向拱手作揖的同时,语气也渐渐变得斩钉截铁起来,再不复之前几日的那副颓丧模样,显然是已经彻底下定了某个决心。
话音刚落,他又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温和并看向了默然不语的贾雨村。
“况且……”
“此前因玉儿病重,耽搁了时飞兄的前程,如今既已无事,之前的承诺自然要作数兑现。”
“来日待我修书一封,劳烦时飞兄与玉儿同行,一路还望多加照拂。”
“抵达神都后,再将荐书转呈内兄贾存周,如今他在工部任职,位列仙班,人脉颇广,我届时会在信中言明,托他务必代为时飞兄周全打点。”
“以时飞兄之才学修为,重归天朝序列,谋一合适仙职,必能有所作为,一展抱负!”
他的这番安排,可谓是周到,既解决了黛玉的安置问题,也兑现了他之前对贾雨村的承诺。
“!!”
贾雨村听完,面露感动之色,然后齐声规规矩矩作了一揖。
接着,他看了看林如海那坚定而又隐含些许疲惫的眼神,忽然心下一动,试探着提议道:
“如海兄处境如此艰难,不若某留下,助兄一臂之力?”
“某虽修为浅薄,但多一人,总多一分照应?”
这番话,倒是有几分真心。
毕竟,林如海对他也算是有知遇和举荐之恩,此刻留下,既是报答,或许也能在危机中建立更牢固的关系。
“不可!”
然而,林如海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非常坚决。
“时飞兄的心意,林某心领了。”
“但兄如今乃是白身,并无仙职在身,留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将你也卷入这凶险漩涡,平白连累于你。”
“不若依计先行,待在内兄相助下谋得仙职,站稳脚跟,将来你我遥相呼应,或可互为襄助,方是长远之计。”
他这里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既然那些人连他的家人都敢下死手,那就更别提区区一个白身的幕僚了,所以,他就自然是不愿贾雨村因他而涉险。
再就是,贾雨村虽目前是白身,但却是有功名的,这样一来很多事情是很好操作,到时候被天庭重新启用很简单,而等有了官职,对他的帮助再怎样也会比区区一个幕僚要强得多。
毕竟官场就是这样的,官官相护,然后再互相拉帮结派,然后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就好办多了。
就比如这次,要是他林如海身后有一整个官僚势力,扬州本地的官绅世家们还敢那么对他肆无忌惮?
“……”
贾雨村仔细思量,也觉得林如海所言确实在理。
他如今自身难保,留下确实作用有限,反而可能成为累赘,但若能借助贾家的力量重返天庭仙官体系,无论对自身还是未来对林如海提供帮助,那都更为有利。
于是他再次沉吟片刻,觉得林如海刚才的安排十分周详,最终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罢!”
“既然如海兄已有全盘考量,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切,就依如海兄安排。”
正事谈毕,待到亭内的气氛稍稍缓和,贾雨村抬眼看了看天色,看到日头已近中天,便故意岔开话题,语气轻松地问道:
“对了,如海兄,今日怎的未曾见到那位火焰大仙?”
“眼看着都要到正午时分了。”
“她是个好口腹之欲的,也该请她去用膳了吧?”
然而林如海闻言,脸上先是一怔,接着才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并摇摇头道:
“时飞兄有所不知,据丫鬟们禀报,那位小祖宗……昨日可是睡到下午申时左右,方才起身。”
“今日这般时辰……”
“怕是还在她那院子里,高卧未起吧?”
“噢?”
“还有这事?”
“呵——”
“那位火焰大仙,行事……果然非常人可揣度。”
“或许……”
“是在修炼某种我等无法理解的玄功妙法?”
“嗯,理应如此。”
“前辈高人嘛,总有些异于常人的修行习惯。”
尽管安妮看着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娃,但展现出的手段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即便是行为举止乖张,也只能以前辈高人去揣度了。
“……”
又坐了片刻,林如海忽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后对贾雨村笑道:
“走吧,时飞兄。”
“午时将近,咱们且去小酌两杯。”
“一来庆贺玉儿康复,二来,也算是预祝时飞兄此番神都之行,前程似锦?”
贾雨村亦赶紧含笑起身,拱手谦虚道:
“不敢!”
“如海兄,请!”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凉亭,各自准备将未知的前路与潜藏的危机暂时压下,去享受这难得片刻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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