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婉目中怜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却形若槁骸，心若死灰，只余一具空壳在人间游荡了。
“好了，一双招子罢，有何大碍。”
李天一无所谓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虚鸣耳功的感知扩散，在第二双眼睛下，他仍然将众人的表情轮廓清晰地捕捉住。
黑暗，他早已习惯。
李天一面向无助护着范璎的顾诺，问道：“诺儿，你也恨我吗？”
“恨？我岂能不恨？”
顾诺在众人幽幽目光下倔强抬起头，无惧地厉声回应：“若非救你，我爹怎么会死？纵使种种原因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我爹因你而死！也改变不了我恨你的想法！”
李天一默然，只听顾诺继续道：“但我虽恨你，却分得清理非，承得住我爹给予我的期盼，就算再恨，我也会继承爹的意志，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像我娘这般向你索命，若需要我，我也会替我爹尽力护着你，而我娘，今后我也会看管好，不会找你麻烦。当然，你若不放心，自可夺取我二人性命。”
李天一默默听完，欣慰一叹。
他不是在叹顾诺没向他索命，没让他难做，而是在叹顾诺的成长，曾经的纨绔小童如今也长大了，成为一个爱憎分明，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对此，他只能说，真不愧是顾青的种，顾青的血脉，真的很优秀！
想必顾青在天有灵，也会十分欣慰吧？
李天一伸手揉了揉顾诺的头，顾诺没有躲，依旧是那副倔强的模样。
“好孩子，从今往后，便跟着我吧。”
李天一不容拒绝地将顾诺搂入怀中，心中暗道：“顾青，汝妻儿我养之，你便安心的去吧，我会将顾诺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顾诺挣扎无果，一激动，眼中竭力的压抑再难平息，恨意与悲伤化作泪水，如山洪暴发而出，不多时便浸湿了李天一的衣领，哭晕在其怀里。
“走吧，去殷城皇宫！”
李天一拒绝包括药婉在内的所有大夫为他查看伤势，只是轻轻擦去血迹便了，让良将军好生安置范璎母女，祭拜过顾青后，就这么闭着眼踏上了去往皇宫的最后一段路途。
众人领命，起轿而去，在殷城百姓夹道欢迎中一路来到皇宫。
自此，一路远随的百姓顿住脚步，大军也在殷城外止步安营，最后跟随李天一入皇宫的，仅将领百官一众，及肥腚药婉等寥寥数十人。
相比先前万军拥护的热闹，显得十分冷清。
李天一下轿步行，在早就翘首以盼的太监急匆匆引路下往咸晟帝的寝宫，乾清宫而去，其太监以陛下快坚持不住为由一直催促众人快些。
只是李天一巴不得咸晟帝赶紧去死，不是很乐意见他，任凭太监急催，他的步子一直都没变快过，好在李天一虽没特意加快，但也没特意拖延。
与太监同样着急的将领百官只能无奈陪同，一路悠悠走着，特别是耳边传来肥腚这厮的大放厥词，不停炫耀曾经来过这里，是怎么率领死士攻下这皇宫城门的，更是惹得将领百官一阵翻白眼，郁闷不已。
好在李天一步子再怎么慢，总有抵达乾清宫的时候，半个时辰后……
不知转过几座庭院阁楼，李天一等人终于出现在乾清宫之外，将领百官齐松口气，暗道总算到了。
“停下！”
只是，一路顺利的他们却在进乾清宫前遇到了阻拦，一声清叱搅乱将领百官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众人定眼望去，只见是一位华贵凤袍的老态女子携一众宫女横在他们与乾清宫中间的楼梯上。
老态女子眉骨极佳，年轻时应是个美貌女子，若李天一还有眼，会发现此人与死在他手里的璟王在面容上有三分相似，同时认出此人便是当今皇后，曾经皇宫中除璟王外最大的赢家。
“微臣（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将领百官一下认出来人，赶忙跪下见礼，心头一紧暗道要遭，他们自然清楚皇后之子璟王与李天一的恩怨，此时皇后拦住他们，定不会安好心！
麻烦，徒生波折！
将领百官叫苦连连，低下的面容皆是皱着眉头。
“太子殿下，为何见本宫还不赶紧跪安？”
皇后娘娘傲然开口了，此时除李天一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就连肥腚与药婉也本着不惹事的态度跪下，让被众人拥围的李天一很是显眼，鹤立鸡群。
李天一疲惫一叹，没开口，而这沉默态度让皇后脸上带上了冷笑，眼角尽是轻蔑，她语气高高在上，说的话却讥讽十足，只听她道：“怎地，不只瞎了眼，还哑掉了？莫非在外流浪乞讨太久，全忘了我皇家礼仪？果然，贱人无论混到怎样的地位，都摆脱不了卑贱的命，依本宫看，还是不要回来，继续去做乞丐罢！”
皇后嘴里恶毒，心头满是快意，她自然知道李天一登基乃民心所向，称帝已成定局，她如今拿李天一不痛快，事后李天一定会想办法整治她，不过她可不怕，若论得罪，她早就得罪李天一个内外透彻了，哪还在乎多一次？
不说别的，单就她的儿子是璟王这一理由，就注定日后李天一登基后她就不会有好日子，与其等着日后失势被报复，不如趁着现在咸晟帝没死有所倚仗，能随意走动皇宫时在李天一面前恶心其一番，无论李天一拜不拜她，她能恶心李天一够呛。
磕头拜她，自是落足了李天一的脸面，对仇人的生母磕头是何等体验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足以让人屈辱的发狂，其越生气她心情便越愉悦。
而不拜她，那便是不守礼法，不尊嫡母为不孝，自然给天下人落下口舌，名声被污，史书上留下一笔遭后世批评，她就更愉悦了——她与范璎想到了同一处。
此乃阳谋，乃她数十年宫斗所修来的刁钻手段，无论李天一怎么选，她都是赚到！
至于事后气急的李天一会怎么拿捏她？她就不担心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好歹是皇后，无论怎样都是李天一的嫡母，即将成为的皇太后，李天一能如何拿捏她？
不外乎此余生都在尼姑庵度过，终生吃斋失去自由罢。
她不怕！
“大胆，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跪下！”
心腹宫女仗势呵斥，皇后更觉愉悦，越发期待李天一的反应。
只是，皇后一直来都无往不利的宫斗手段，这一次却失效了。
只听李天一微微嗤鼻，不按常理出牌，说出了让皇后色变的话。
“没想到当年杀璟王时漏了个你，算了，既然送到面前，我也勉为其难送你一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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