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母刚来深市还考虑过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男人想跟她搭伙过日子。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遇到的男人都想找免费保姆。
已经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
就这么一个人又过了十几年，这期间一直没碰到过乔茉姐妹，也没遇到一张熟面孔。
满了六十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感觉，保洁工作再也吃不消。
想见乔伟，想见三个早已出狱的儿子。
乔母最终还是决定回青山村。
不管儿子们认不认她，起码得给她养老，她就不用过的这么辛苦。
她被县城的变化惊住，又得知县城有直接到村里的公交车，迷迷瞪瞪的坐上公交车回村。
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令她缩手缩脚。
她印象中的青山村应该是贫穷破败，而不是眼前这个像度假村一样漂亮的现代化村庄。
乔康吃了晚饭牵着女儿在村里溜达，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穿着朴素的瘦削老太太，拎着个蛇皮口袋站在村口的公交车站台四处张望。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惊讶的发现，老太太和他二十年没见的妈长的很像。
乔康抱起女儿快步走过去，试探的喊了声：“妈？”
乔母抬头半眯着眼睛看着乔康，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你是阿康？”
确认是母亲，乔康心情很平静的点头：“嗯，我是阿康，妈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其实他和乔伟乔健一样，从没想过要找乔母。
真要找的话，只要乔母不在偏僻的犄角旮旯，没有改名换姓，早就把人找到了。
他想像乔伟一样孝顺长辈，看到乔木的 瞬间，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潜意识还是把乔母当成了麻烦，她不回来最好，回来了也不会不管。
乔母看着三儿子，顿时老泪纵横：“阿康，妈好想你们。”
不管乔母是真想还是假想，还是勾起了乔康幼年的不多的美好回忆，大概是年纪大了，感情变得丰沛，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是我大孙女吧？”
“嗯，安安叫奶奶。”
乔安安乖巧的喊了声：“奶奶。”
“诶诶，乖。”
乔母上下摸了摸没摸出颗糖来，有些尴尬的说：“我回来的急也没买的糖，等下奶奶给你买糖吃。”
她是压根没想到乔康坐了牢出来还能娶到媳妇。
乔康放下乔安安，扛起蛇皮口袋，一手牵着乔安安。
“先回家，回家再说。”
村里一栋栋气派漂亮的红瓦白墙的楼房，让乔母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遇到乔康都觉得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乔康跟她讲着村里的变化，进了村子，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跟她打招呼，她才醒过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在深市十几年，她省吃俭用，休息的时候捡废品卖，才存了六七万。
她一直认为这么大一笔钱，在村里算是有钱人了，回来一看，大家都是有钱人，穷人依然只有她。
“妈。”
乔母想的太入神，胡玉兰跟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妈还没吃饭，先给妈做点吃的，我去喊大哥大嫂。”乔康跟胡玉兰说。
“知道了，你去吧。”
乔康走出家门就给乔伟打电话。
“阿伟，妈回来了。”
乔伟早就想料到了。
乔母只要没死没嫁人，早晚会回到村里，一点也不奇怪。
“赡养费我出一份，医药费承担一半。”
“不用不用，有我和乔健，乔健不养我也养得起。”乔康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真养不起那天再跟你说。”
乔康说的言之凿凿，乔伟挂了电话后还是给他转了一年的赡养费，每个月八百，一年九千六。
在乡下，没病没灾的情况下，一个月八百块根本用不完。
乔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把乔健两口子喊到家里，商量怎么养乔母。
胡玉兰给乔母蒸了碗鸡蛋肉饼，炒个素菜，冰箱里剩下的鸡汤鸡肉热一下。
乔母饿了，吃的狼吞虎咽。
“好吃，上次吃肉还是两个月前。”乔母笑着说完又低头大口扒饭。
她从小没吃过好东西，嫁到乔家，每个月能吃顿肉，老爷子身体不行之后生活水平骤降。
在外这些年一门心思的攒养老钱，舍不得吃喝，顿顿咸菜拌饭。
她馋肉，也想让儿子儿媳知道她过的不好，这会儿是放开了吃。
看得乔康有些心酸，乔健则无动于衷，就像看陌生人。
等乔母吃好，四个人就商量她跟谁家住。
“乔伟出多少钱，我也出多少钱。”
乔健一万个不愿意乔母住家里，人老了容易生病，他可不想浪费赚钱的时间照顾乔母。
乔母一心向着娘家害他坐牢，把他的人生搞的乱七八糟，到现在他还满肚子的怨恨。
要不是郑娇娇在，他都痛骂乔母一顿再把人赶出村子永远别回来。
乔康听懂了乔健的话里的意思，当他的话是放屁，看向郑娇娇：“嫂子，你是什么意见？”
说句实话，他跟乔健一样对乔母有怨，那又如何，法律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的义务。
说破大天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就算断绝关系，该养还是得养。
乔母是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还不清楚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乔母再怎么变，自私的秉性不会改。
与其闹难看了大家没脸，最后还得养，还不如一开始就养着。
郑娇娇泼辣凶悍，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都没看乔健一眼，直接拍板：“这样，妈在你们家住一个月，在我们家住一个月，等爸回来了，再商量。”
乔父在监狱表现不错，减刑了两次，明年七月就能回家。
到时肯定是一家照顾一个。
“好，就这么说定了。”
乔康和胡玉兰都没意见，这样最好，乔伟出钱，他们出力，对谁都公平。
说出去也挑不出理来。
乔康把乔伟转给他的钱转了一半给郑娇娇：“阿伟给妈转了一年的赡养费，九千六，咱们一家一半。”
“成。”郑娇娇点头。
乔母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踏实了。
她就怕几个儿子都不管她，那她后半辈子就没有任何指望。
攸关自身的利益解决，乔母问起乔康：“有没有乔治的消息？”
乔康干脆直接：“死了，贩毒，枪毙好几年了，村里没几个人知道，你别说漏了嘴。
咱家名声够差的，再让人知道咱家还出了个毒贩子，那真是没脸做人了，安安以后上学都会被人欺负。”
乔母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
六个儿子，一个夭折，一个枪毙，一个疯了，一个只愿意出赡养费，连面都不想跟她见。
她能靠的也就眼前这两个儿子，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连忙表示：“我肯定不说。”
......
“小雅，你不是有同学是妇产科主任吗，能不能帮我问问，巧娟这种情况能不能做试管婴儿？”
韩小雅生了龙凤胎，乔二婶坐不住了。
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和大房比，大房儿子多，她只有一个，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乔伟只要一个孩子时，她有孙子孙女，总觉得高大房一头。
这下乔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家就乔龙一个孙子，顿时又觉得低了大房一头。
黄巧娟比韩小雅小三岁，韩小雅都能生，黄巧娟为什么不行。
黄巧娟不愿意，她生了五个孩子，月子都没坐好，不到四十就一身病，再生一个还有吗？
也是巧了，楼上的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失独。
这对赶上了计划生育，只生了一个儿子，跟小皇帝似的养大，刚娶了媳妇还没留个后，一场车祸人没了。
男的想再生一个，女的生不了他就要离婚，女的闹了几次自杀。
黄巧娟天天听着女人哭，越听心越慌，生怕自己哪天也跟楼上的阿姨一样。
她已经深受乔二婶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嘴上爱女儿，心里是觉得女儿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才是自家的。
考虑了两天就同意再生一个。
努力几个月没怀上，又听楼上的夫妻说要去医院做试管婴儿，生对双胞胎。
乔二婶福至心灵，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次生两个多好。
她甚至怀疑韩小雅就是做的试管，不然怎么生了乔成蹊后十几年都没动静，怎么突然就生了一对龙凤胎。
只是一去医院问，黄巧娟的情况不能做试管。
二胎没放开，黄巧娟有孩子，不符合政策。
这不，乔二婶和黄巧娟就来找韩小雅。
请她帮忙想想办法。
“二婶，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再说也是执行国家政策，我哪有办法啊。”
别说韩小雅震惊，乔伟也震惊了。
都生了五个，有儿有女，还要再生，黄巧娟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不能吧，暮暮和兮兮不是做的试管？”乔二婶神色怪异，压根不信韩小雅没办法。
乔伟和韩小雅对视一眼，颇有些无语。
“我们没做试管，二婶不信我们也没办法，这个忙确实帮不了。”
“四叔四婶，暮暮，兮兮。”
这时乔大丫回来了，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韩小雅捏着暮暮的手对乔大丫摇了摇：“姐姐回来了。”
见到乔二婶的黄巧娟，笑容淡了点，喊道：“奶奶，妈。”
“哎。”两人应了声。
“我们大丫出息了，也越来越漂亮了。”乔二婶无比欣慰，心里也很得意。
这么优秀的姑娘是她孙女。
乔大丫只是笑了下。
黄巧娟有点不好意思看乔大丫的眼睛。
大女儿都快二十了，她还想再生一个，怎么想都有些别扭。
早知道大丫今天回来，她就不来了。
“吃饭了没有？”乔伟问。
“跟同学一起吃过了，兮兮昨晚又没睡？”
“抱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睡，小丫头就是来折磨我们的。”韩小雅无奈道。
乔大丫笑出声：“小棉袄漏风了。”
“谁说不是呢。”
看着韩小雅怀里的对她笑得像弥勒佛的暮暮，乔大丫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声音愉悦，暗藏笑意：“暮暮，姐姐换了衣服再来抱你啊。”
乔大丫去换衣服，乔二婶和黄巧娟齐齐沉默下来。
乔小丫和乔龙才是乔大丫的亲弟弟，乔大丫对他们很冷淡，倒是对堂弟堂妹满心怜爱。
乔二婶心里很不舒服。
这还能指望大丫会帮扶小龙？
乔大丫翅膀硬了，还有乔伟两口子做靠山，婆媳俩再不满也不敢多说。
真把乔大丫惹恼了，还不是把她的心往乔伟家推。
“妈，我们走吧。”大女儿的态度让黄巧娟有点待不下去。
另一方面，是不想让大女儿知道她们今天来的目的。
太丢人了。
乔二婶却不让她如愿，不死心的对乔伟说：“阿伟，你在帮我问问你小姑，港城那边能不能做试管，最好是两个男孩。”
乔龙不是读书的料，花钱倒是厉害的紧，乔二婶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孙子是个平庸的，黄巧娟再给她生两个孙子，好好培养。
乔龙靠不住姐姐，总有兄弟可依仗。
乔大丫走过来把手舞足蹈的暮暮抱在怀里，诧异的问：“谁要做试管啊？”
黄巧娟低下头，脸烫的不行。
乔二婶一点也不知道她的窘迫，就算知道也不会因此而放弃。
大大咧咧的笑着说：“你妈做。”
乔大丫难以置信的看着恨不得把头埋在裤裆里的黄巧娟：“我妈？为什么呀，乔龙一个祖宗还不够，还要再养两个？”
乔大丫说话很不客气。
生气黄巧娟没有一点主见，乔二婶说什么都听，从来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还有，以他们的教育方式，生再多，都得教废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四叔四婶也生了，你妈还没四十呢，怎么就不能生了。”乔二婶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了回去，皱着眉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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