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刚到高天庄，尚未进门，便望见地上星星点点的血渍。
那一刻，他头脑一片空白，眼眶骤然泛红。
他几步跨至朱棣面前，揪住朱棣衣领，将其高高拎起：
“朱棣！”
“看看你那不孝子干的好事！”
朱棣正当壮年，年仅三十出头。
加之他常驻边境，与蒙古部族间时有摩擦。
因而他身体强健，精力旺盛。
按理说，蓝玉年岁已高，断不可能制服得了朱棣。
但在眼下这情势下，显然是朱棣理亏，他也就不敢多言争执。
任凭蓝玉宣泄怒火。
“武国公！”
“是我管教不严，惹下了这场祸端。”
“我自会找到那两个逆子，严惩不贷。”
“也要给整个高天卫一个交代。”
蓝玉一听“交代”二字，那股暴脾气又上来了。
“交代？你能给什么交代？”
“你知晓那两个逆子究竟闯了多大的祸吗？”
“高天庄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曾随我于捕鱼儿海生死相搏的功臣。”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
“若他有个万一，你就等着为你的混账小子收尸吧。”
“就算我不处置那二位，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正当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罗柏也急急忙忙赶到。
他身后跟着的是从五城兵马司调来的援军。
尽管罗柏接到消息不算晚，但召集援军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一路上，罗柏真是急得满头大汗，生怕自己迟到。
然而无论他如何加速，到达高天庄门口时，只见满地的打斗痕迹与血渍。
紧接着，悲痛如潮水般涌来。
“我的孙女婿啊，我来迟了啊。”
“呜呜呜……为何我竟来迟了？我真该死！”
罗柏高声喊道，余光瞥见与蓝玉争论的朱棣。
便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朱棣一只手臂。
“朱棣。”
“你闯下滔天大祸，可知道？”
“那朱政可是我大明打造强军的指望。”
“全被你一手摧毁了。”
“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竟派人取他性命？”
朱棣有口难辩。
他遵命参与军演，本无意出风头，只想敷衍了事，怎料算计再周密，也未想到家中出了两个惹祸精，偷偷干下如此蠢事。
不过，这位宋国公的话是否太过夸大其辞了？
这朱政终究只是个指挥使，在大明军队中，指挥使并非只有他一人，他不过是练兵有一套，火枪用得好些罢了。
何至于称为未来的希望。
退一步说，论军中将才，未来的希望不应该是他自己朱棣吗？
朱政算老几。
要论行军作战，他朱棣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二位先消消气。”
“目前我们还未掌握确切情况。”
“虽有战斗迹象，但地上连具尸体都没有。”
“无法判断战斗结果，或许朱政反将我那两个浑小子收拾了。”
“那时，我是不是也要找二位国公讨个说法？”
蓝玉和罗柏听罢，气得破口大骂：
“卑鄙之徒！”
“你燕王府的骑兵，哪个不是沙场历练过的。”
“高天卫不说火枪手众多，且才组队一月，哪是你那些骑兵的对手。”
“况且火枪对骑兵本就劣势。”
“火枪射程短，那些孩子可能还没开火，你那些骑兵就已近身。”
“若是遇到胆小的孩子，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
“你倒说说，朱政凭什么能在这场交锋中获胜？”
朱棣刚想辩解，就被二人连珠炮般的责骂淹没。
事已至此，祸也闯下了，况且那两个混小子肯定闹出了人命。
还不止一条。
作为父亲，他在心中早已痛斥了这两个捣蛋鬼千遍万遍。
但此刻，他只能为他们说几句。
“未见到其他人，也没发现尸体。”
“一切都未有定论。”
“当前紧要之事是进入庄内，查清发生了什么。”
“万一什么都没发生呢？”
“一切皆有可能。”
朱棣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了引线，蓝玉和罗柏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尤其是蓝玉，更是毫不客气地开骂，丝毫没打算给朱棣留脸面。
“朱棣，你这龟孙子什么意思？”
“是不是让你那两个兔崽子毁尸灭迹，不让我们找到证据。”
“好让这件事与你燕王府撇清关系，是吧？”
罗柏受蓝玉启发，小眼睛直勾勾瞪着朱棣：
“朱棣。”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血性男儿，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卑鄙之时。”
朱棣见蓝玉和罗柏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心思，连忙辩解：
“宋国公、立国公，二位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蓝玉原本已平息了怒气，松开了朱棣，却因朱棣缺乏诚意的辩解，再次将他提起。
“朱棣。”
“你视律法为无物，纵容子嗣行凶，残害忠良，攻击卫所，哪一条不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皇上要袒护你，我蓝玉也绝不轻饶。”
“我必须让你清楚，国家法律是绝对不容侵犯的。”
这话一出，不只是朱棣愣住了，连罗柏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压根儿没想过“国家法律”这种词能从蓝玉嘴里蹦出来。
蓝玉这浑小子自己就时常把国家法律踩在脚下，什么殴打监察官员、破坏城门，甚至还有跟蒙古大汗的妃子有染的事，他简直是蔑视法律的典型。
如今，这样的人竟口口声声说法律不可侵犯，这怎能叫人信服？
“武国公，这里所有人里，好像就您最没资格提法律了吧。”
“过去的咱们不提了，就说今年您打了监察官员的事……”
“哦，还有之前您拆了城关那事儿。”
“当然，还有您和蒙古大汗的那位妃子……”
“呃……”
朱棣这一番话说完，蓝玉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
“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那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也就您这小心眼还记得这么清楚。”
“再说了，在皇上的教诲下，我已经悔过自新了。”
“正因为有了那些经历，我才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法律的重要性。”
“所以从今往后，我要是发现谁违反法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朱棣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看样子这老家伙是存心来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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