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的烛火暖融融的,映得梁柱上的雕花纹路愈发清晰。马超刚跨进门槛,就见父亲马腾端坐案前,脸色依旧是惯常的严肃,只是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风尘时,微微动了动;母亲早已迎上来,眼眶红红的,手里还牵着马越——那孩子头埋得低低的,小脸绷着,刚才在宫门口的倔强劲儿还没散,被祖母拉着,却仍是一副不肯服软的模样。
“回来了。”马腾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松动。
“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马超躬身行礼,铠甲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母亲连忙扶他起来,指尖抚过他甲胄上的划痕,眼圈更红了:“瘦了,也黑了……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她拉着马超的手,又看了看一旁的马越,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笑道,“快坐,娘让厨房炖了汤,这就给你端来。”
马越被祖母按着,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父亲”,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随即又把头别向一边。马超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透亮,却没点破,只对父母道:“孩儿刚回来,先去洗漱一番,稍后再陪爹娘说话。”
马腾颔首:“去吧,好好歇歇。”马母还想再说什么,被马腾用眼神制止了——儿子刚从战场上回来,哪能让这些孩童琐事扰了心神。
离开后殿,马超与董白并肩往寝殿走。廊下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董白早已是马家内定的主母,与马超虽未正式成婚,情分却早已深厚,一路走着,自然地接过他肩上搭着的披风,语气里带着心疼:“铠甲沉,一路定是累坏了。”
寝殿内暖意融融,铜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早有侍女备好了换洗衣物,见两人进来,都识趣地退了出去。董白亲自上前,指尖解开马超铠甲的系带,银甲一片片卸下,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得发潮的内衬。她动作轻柔,指尖偶尔触到他背上的旧伤,都会放轻力道。
“水温正好,洗洗吧。”董白舀了一瓢水,细细浇在他肩上。
马超浸入水中,紧绷的肌肉渐渐舒展,他望着董白专注的侧脸,终于开口:“孩子们的事,你说说吧。我看马越那模样,还有马翔他们,分明是闹了不小的别扭。”
董白手里的布巾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孩子们心性……”她一边帮他搓着背,一边把前几日马越与马翔因口角动手、李儒在中间无意搅了局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马越自小在江东,性子本就倔,回来后总觉得旁人待他生分;马翔几个又是在您身边长大的,难免有些傲气,几句话不对付,就打了起来。”
她舀了水,冲去他背上的泡沫:“说起来,还是我没照看妥当。本想等您回来,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
马超沉默着,指尖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想起马越刚才那声带着疏离的“父亲”,想起马翔低头时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哪有隔夜仇。明日我组织一下,让他们在一处闹闹,也就好了。”
董白见他神色轻松,也松了口气,笑着往他颈后泼了点水:“还是郎君有办法。”
水汽氤氲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着,一路征战的疲惫与后宅的琐碎,似乎都被这温水涤荡干净,只剩下此刻的安稳与默契。
马超沐浴完毕,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董白取过柔软的布巾,细细为他擦拭着肩头与脊背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拂过花瓣的风。待水珠拭干,她又取过干净的素色内衬,抬手帮他套上,指尖偶尔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引得她耳尖微微发烫。
刚系好领口的系带,马超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臂膀坚实有力,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白儿,”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声音里满是真切的暖意,“这段时间筹备婚礼,辛苦你了。幸亏有你在。”
董白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她反手将马超抱得更紧,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几分羞赧,却难掩欢喜:“一想到不日就能与郎君成婚,我心里就像揣了团暖炉,哪还觉得累?”
马超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朗声大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到董白心上,让她更觉安稳。他牵着她在榻边坐下,董白却连忙起身,取过一旁厚实的锦袍,执意要为他披上:“快穿上,仔细着凉。”
“我这身子骨,哪有那么娇气。”马超笑着推辞,却还是顺着她的意,任由她将锦袍披在肩上,系好腰带。
“深秋风凉,可不敢大意。”董白嗔了他一句,眉眼间满是关切。
马超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操劳留下的痕迹。他话锋一转,神色渐渐沉了些:“你方才说孩子们闹别扭,还有文优先生在中间挑唆?”
董白脸上的红晕未褪,闻言却陡然一惊,抬头看向马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郎君……姑丈他……”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您也知道,姑丈自跟随祖父起,便一心为董家,感念祖父的知遇之恩。我们不日成婚,他心里那些心思,无非是盼着我能安稳,盼着将来我们的孩子能得您看重……”
马超的脸色沉了几分,指尖微微收紧:“西凉能有今日,文优先生功不可没,我对他向来敬重感激。可他若把手伸到后宅,在孩子们之间动心思,这就过了。”
董白见状,连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裙摆铺在地上,像朵绽开的白花。“郎君恕罪!”她仰头望着马超,眼中满是恳切,“姑丈那边,我已经好好说过了。无论日后我们有多少孩子,西凉的世子只能是越儿,我早已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姑丈是有些私心,可也是为了我……求郎君看在往日情分上,原谅他这一次,他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马超见她如此,连忙伸手将她扶起,重新揽入怀中,叹了口气:“白儿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缓和了些,“只是……文优先生的心思,若不早些理顺,怕是日后还要生出事端。孩子们的心性纯良,最是容不得旁人挑拨。”
董白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郎君放心,我会再与姑丈说清楚。他虽执拗,却也明事理,定会明白郎君的心意,明白后宅安稳,才是西凉之福。”
马超低头看着她柔顺的发顶,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窗外的秋风还在呼啸,殿内却暖意融融,他知道,眼前这人,不仅是他即将迎娶的妻,更是能与他共守这西凉家业的知己。
马超轻轻抚摸着董白的秀发,指尖拂过她柔顺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白儿,江东一行,我心里真是装了太多感触。孙策与孙权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为了那点权柄,孙权竟能对亲兄长下毒,亲手断送伯符的性命。江东之地,真就值得他下这般狠手?”
他叹了口气,指尖微微收紧:“再看荆州,刘表的两个儿子,刘琦与刘琮——刘琦生母早逝,刘表偏疼幼子刘琮,弟兄俩早生嫌隙,偌大的荆州就这么被折腾得四分五裂。还有陶谦的儿子陶商、陶应,守不住父亲留下的徐州;袁绍那三个儿子,也早已撕破脸皮……就连先帝刘辩之死,至今想起来都透着蹊跷。”
董白静静听着,伸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示意他继续说。
“那日从江夏返回襄阳途中休整那夜,师兄刘备与我闲谈,也透了些话——刘辩之死,怕是与刘协脱不了干系。”马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看,权力这东西,真是能迷了人的眼。如今大业未成,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例子已经这么多,不得不防啊。”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了些:“所以我在江东时,便早早放出话,要立越儿为世子。一来,越儿年岁稍长些,等他成人,我那时怕还不足四十,还能亲手扶他几年,教他辨是非、知进退;二来,这孩子虽这几年没在我身边,却有公瑾等人教导,想来不是不明事理的性子。”
“如今天下百姓苦啊,”马超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若我真能成就大业,定要看好这些孩子,不能让他们重蹈前人覆辙,把江山霍霍了。”
“在江东时,公瑾也劝过我,”他想起周瑜的话,眉头微蹙,“越儿母族薄弱,在这深宅大院里,没个依仗容易受委屈。我立他为世子,既是定了名分,也是给他撑个腰。往后有你照拂,有西凉的基业托底,他才能走得稳些。”
董白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郎君考虑得周全。越儿我定会待他如亲生,教他明辨是非,让他知道,这世子之位不是特权,是要担起守护西凉、安抚百姓的责任。至于孩子们之间的龃龉,我会慢慢理顺,绝不让外人钻了空子,坏了咱们家的和睦。”
马超低头看着她,眼中暖意渐浓:“有你在,我便放心了。白儿,你记住,无论是越儿,还是将来我们的孩子,首要教他们的不是权谋,是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守得住本心,才能守得住这江山。”
董白重重点头,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心里一片踏实。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殿内的暖意,也吹不动两人此刻同频的心意——为了这乱世安稳,为了这家人和睦,他们要走的路还长,但只要同心,便无惧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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