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雾气宛如一床厚重又湿润的棉被,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整座大山。
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水墨画般的轮廓。
树林浸在乳白色的潮气里,每一片叶子都在无声地滴着水。
雨水在空气中弥散,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柔软,却又透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
黄泥小路上。
一个背着沉甸甸书包的少女在泥泞的路上艰难行走着。
天光被湿漉漉的暮色压得很低,低到几乎贴着少女瘦削的脊背。
她的刘海湿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唇抿得发白,紧紧闭着。
仿佛一开口,那股支撑着她的热气就会跑掉。
她脸颊上溅了几点泥渍,却顾不得擦。
眼神是亮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望着前方蜿蜒隐入雾气的山路。
偶尔眨一下眼,睫毛上凝聚的细小水珠就颤动着滚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艰难行走一个小时后,终于快到家了。
只要穿过眼前这个小集市,就能看到那栋两层楼的房子。
“小佳,要不要吃一个大肉包?爸爸给你买。”一位父亲扭头冲着背在背上的女儿说道。
“要要要,我要吃两个!上了一天学,肚子都就饿得呱呱叫了。”
“小馋猫,两个就两个,但是等会儿回去你还得吃两碗饭才行,不然你妈肯定会骂我。”
“知道啦,爸,你快去买。”
片刻之后,只听见这位父亲用嗔怪的语气说道:“你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油都滴到我脖子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啦。”
父亲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女儿放了下来。
伸出手指温柔的为女儿擦拭着嘴角的油渍。
接着,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撑着雨伞。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
瞧见这温馨的一幕,少女下意识的望了望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又摸了摸空瘪瘪的口袋。
咽下一口唾沫后,再度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三年前。
她也有一个满目慈祥的父亲。
下雨天接她放学会抱着她趟过泥泞的小路。
路过包子铺也会问她要不要吃一个。
只是现在。
那个曾经宁愿把自己后背全部淋湿也不让她淋一滴雨的男人早已经不在。
只剩一个荒凉的坟头以及一块孤零零的墓碑,静静立在后面的山头。
不久后,她抵达那栋两层楼的小洋房。
门口摆着一大一小两双雨靴,以及两把水迹未干的雨伞。
“妈,我回来了。”
一个妇人从屋中走出,瞧见少女后脸上写满了嫌弃。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哥放完学要复习,要写作业,家里的这些活你打算给谁干?难道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去,先把你哥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挂上去晾干。”
少女早已饥寒交迫,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吃完饭再去洗?”
“一顿不吃会饿死还是怎么?先去洗衣服,饭做好了再叫你。”
“哦......”
无奈之下,少女只得进屋拿起那盆脏衣服,前往离家不远的小河边。
山村的冬季本就很冷。
连风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更不用说她全身湿漉漉的,阵风刮来仿佛能把整个人冻成冰雕。
手指刚探到河水里面,就像被无数根冰针同时扎透。
冷意顺着指尖窜到胳膊,激得她浑身一颤。
她咬住下唇,把冻得发红的双手连同衣服一起按进水里。
手指先是刺痛,然后渐渐麻木。
像十根不属于自己的木棍,只知道机械地揉搓。
天色更暗了。
对岸的人家亮起了昏黄的灯,窗口透出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遥远又温暖。
隐约有炒菜的香气,混合着柴火味,被风丝丝缕缕地送过来。
她胃里那点可怜的午饭早已消耗殆尽,此刻被这香气一勾,立刻尖锐地绞痛起来。
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件。
她端起沉甸甸的木盆,朝着那栋没有多少暖意的小楼走去。
此刻,院门虚掩着。
屋内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以及轻微的交谈声。
“致远,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等下你妹回来免不了和你争抢。”
“哼,她怎么敢?给她留碗饭,让她不至于饿死就行!”
妇人点了点头:“也是,你爸走的早,以后宁家的重担都得交到你肩上,你健康发育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她,一个赔钱货而已,终究得嫁出去。”
宁致远扒拉了一口米饭,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伸手说道:“妈,给我五十块钱。”
“干什么?”
“我们班明天组织去县城研学,每个人都得交五十元的报名费。”
“研学......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去游玩吗?”
“你别管是不是去玩,反正班上所有人都参加了,我肯定也要参加,不然同学们会说我闲话,认为我这点钱都出不起。”
听闻这话,妇人笑了笑。
接着,从衣兜掏出一张钞票。
“我给你一百,明天去了县城请同学们吃点东西,男子汉嘛,做人不能小气。”
宁致远美滋滋的把钱揣进了兜里,笑道:“妈,你最好了!”
“傻儿子,妈不对你好对谁好。”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后,少女用胳膊肘顶开门,走了进去。
而屋内的母亲和哥哥仿佛没瞧见似的,连脑袋都没抬,仍然轻快的聊着天。
她走到里屋,用僵硬的手指把衣服晾晒好,再次回到餐桌。
可桌上竟连她的碗筷都没准备。
她只得默默来到厨房,取来一副碗筷。
这时的餐桌上仅剩一丁点残羹冷炙。
饥肠辘辘的她早已顾不得这些,就着一点咸菜、一点肉汤大口吞咽着。
“饿死鬼投胎啊?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得亏这是在家里面,要是被外人瞧见,背地里只会说你没教养,丢的是我和你爸的脸!”
少女低头沉默不语。
不管母亲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就在她起身去盛第二碗米饭的时候,宁致远却抢先一步将锅中的饭全部盛完。
她不满道:“哥,你都吃好几碗了,为什么还要?”
宁致远有恃无恐道:“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得吃饱才行,不信你问问妈,看她会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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