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深空，没有星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是星环联邦的边境禁区，也是通往“第零号监狱”的必经之路。
嗡——！
空间如水面般泛起剧烈的涟漪。一艘庞大到足以遮蔽行星的黑色巨舰，如同深海巨兽破水而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强行挤入了这片星域。
天工方舟。
它舰身上的暗金色符文还在缓缓流淌，那是刚刚吞噬完第七矿区后，还未完全消化的能量余晖。
“警报！检测到高能空间锚点锁定！”
“警报！周边空域已被封锁！超光速引擎离线！”
“侦测到大规模敌意信号！数量……三千！能级反应……全员8级！”
刺耳的红色警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总指挥室。
K博士猛地扑到全息屏幕前，当他看清远处那整齐列阵、炮口闪烁着幽蓝色死光的银白色舰队时，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在地。
“完……完了……”
他哆嗦着，牙齿打颤，“是‘天权’卫戍舰队！裁决议会直属的三大王牌之一！他们装备了‘相位粉碎炮’和‘引力塌陷炸弹’，就算是9级强者，如果被集火，也会瞬间陨落！”
“他们……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K博士绝望了。
如果是普通的巡逻队，凭现在的方舟或许还能硬闯。但面对满编的“天权”舰队，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屏幕上，一道冷冽的通讯请求强行切入。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银色军装的中年男人，他的半张脸都是机械义体，红色的电子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数据流。
“我是天权舰队指挥官，代号‘处刑人’。”
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判决书。
“非法入侵者，你们已进入联邦第零号禁区。空间锚点已锁死方舟的跃迁引擎，引力井已生成。你们，无路可逃。”
“议会有令：放弃抵抗，交出‘神之匙’与控制权，可留全尸。否则……”
他顿了顿，身后的三千艘战舰同时充能，恐怖的能量波动让这片星域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就地格式化。”
死寂。
指挥室内，李万机已经吓得缩到了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王座之上，吴勤却笑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指挥官一眼，而是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那个刚刚生成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立方体。
那是“天工方舟”新武器系统的控制核心。
“放弃抵抗？”
吴勤手指轻轻摩挲着立方体表面冰冷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K博士。”
“在……在！”K博士颤抖着回应。
“你说，这联邦的‘天权’舰队，造价贵吗？”
K博士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贵……简直是天价！每一艘‘裁决级’战舰，都需要消耗一颗恒星百年的产能，其核心反应堆更是采用了……”
“那就好。”
吴勤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名为“败家”的快意。
“既然是来拜访‘老朋友’，空着手总归不好。”
他坐直了身子，漆黑的眸子看向窗外那密密麻麻的舰队，就像是在看一堆即将燃放的烟花。
“神之脑。”
【主人，请吩咐。】
“撤下所有防御护盾。”
“什么？！”
K博士和李万机同时惊叫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对三千门足以轰碎星球的主炮，不开启最大防御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裸奔？！
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主人！万万不可啊！”李万机哭嚎着扑过来，“那一轮齐射下来，咱们连渣都不剩了啊！”
“闭嘴。”
吴勤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防御，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手段。”
“对于真正的猎人来说，最好的防御……”
他的手指，在黑色立方体上轻轻一点。
嗡——！
方舟表面的护盾发生器瞬间熄灭。所有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了舰首那个刚刚解锁的、名为“锻造者神殿”的神秘模组。
一股玄奥、晦涩，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波动，悄然扩散。
“……就是让敌人，无法出手。”
吴勤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神之脑，激活‘超视距因果打击阵列’。”
【指令确认。】
【目标锁定：天权舰队全员。】
【打击模式：概念覆写。】
吴勤的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全息操作界面。
不同于以往那些复杂的瞄准光圈和能量读数，这个界面简洁得令人发指。
左边，是密密麻麻的三千个红色光点，代表着敌方战舰。
右边，是一个空白的输入框。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设定结果】。
这就是“锻造者联盟”留下的终极科技。
他们不研究怎么让炮弹飞得更快，也不研究怎么让爆炸威力更大。
他们只研究一件事：
省略“过程”。
直达“结果”。
只要能量足够，只要运算力跟得上，他们就能在这个输入框里，填上任何他们想要的结局。
对面，天权指挥官看着突然撤掉护盾的方舟，红色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残忍的冷笑。
“放弃抵抗了吗？算你识相。”
“不过，议会的命令是……格式化！”
“全舰听令！主炮齐射！送他们上路！”
轰——！
三千艘战舰的主炮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毁灭的能量即将喷薄而出。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吴勤在那个输入框里，慢条斯理地输入了一行代码。
【Result（结果）：核心殉爆。】
【time（时间）：Now（现在）。】
回车，敲下。
啪。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一秒。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光束对撞。
没有护盾激荡。
甚至方舟这边连一颗子弹都没有射出去。
但在全息屏幕上，那三千艘正在充能、气势汹汹准备把方舟轰成渣的联邦战舰……
轰隆隆隆隆——！！！
毫无征兆地。
没有任何理由地。
它们的内部核心反应堆，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在同一时间，违背了所有的物理安全协议，突破了临界值。
一团团刺目的火球，在漆黑的宇宙中骤然绽放。
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三千朵死亡莲花。
“这……这怎么可能？！”
天权指挥官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他的旗舰就在这股毫无道理的“因果”力量下，从内部炸成了一堆废铁。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瞬间吞没了整支舰队。
哪怕是8级巅峰的强者，在面对这种直接修改“现实逻辑”的打击时，也脆弱得像个婴儿。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防御什么。
没有弹道，没有前摇，没有能量波动。
当你意识到攻击降临时，结果……已经注定了。
“咕咚。”
李万机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片绚烂的火海，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他看不懂。
但他大受震撼。
这就是……主人的力量吗？
言出法随？
不，这比言出法随还要可怕！这是直接篡改了世界的剧本！
K博士更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个不停。
作为一名资深的研究人员，他比李万机更清楚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武力的碾压。
这是维度的降维打击！
“锻造者联盟……那些疯子……”K博士喃喃自语，“他们竟然真的造出来了……这种连神明都能杀死的武器……”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唯有吴勤，神色淡然地靠在王座上，仿佛刚刚随手拍死了一群苍蝇。
“神之脑。”
【在。】
“汇报战损。”
【方舟能量储备下降35%。敌方全灭。回收残骸……预计可补充能量12%。】
“亏了啊。”
吴勤摇了摇头，有些不满，“因果律武器虽然好用，就是太费油。”
他站起身，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那片还在燃烧的残骸云。
“小九。”
“我在。”
小九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那团暗金色的光芒，此刻正有节奏地律动着，仿佛在呼吸。
“它好像……很兴奋。”
小九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它想吃……那种‘不讲道理’的味道。”
吴勤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不讲道理的味道？那是‘因果’。”
他伸出手，隔空对着那片残骸虚抓了一把。
无数看不见的、破碎的规则线条，被他强行从虚空中剥离出来，汇聚成一团灰蒙蒙的气流，送到了小九面前。
那是这支舰队被“因果律”抹除后，残留下的最后一点规则余烬。
“咿呀！”
腹中的胎儿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啼哭。
小九腹部的金光猛地一张，像是一张贪婪的小嘴，瞬间将那团气流吞噬殆尽。
【编译进度：100%……溢出……正在构建‘因果’模组……】
“好孩子。”
吴勤满意地摸了摸小九的肚子，“多吃点，长得快。”
“等到了里面，还有更好的大餐等着你。”
他的目光穿透了残骸区，投向了更深处的黑暗。
那里，一颗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缓缓旋转的暗红色天体，正静静地悬浮在宇宙尽头。
第零号监狱。
深渊之喉。
它不像是一颗星球，更像是一张长在宇宙膜上的巨嘴，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物质。
即使相隔数万公里，吴勤依然能感受到，从那旋涡中心散发出来的、那股古老而腐朽的气息。
那是属于旧时代的残党。
是被历史掩埋的败犬。
但即便如此，那股力量依然庞大得令人心悸。
【警报！检测到神级精神污染源！】
【警告！前方高能反应！能级推测……】
【……伪10级！】
刺耳的警报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吴勤的眼中没有嘲弄，只有燃烧的野心。
“伪10级吗……”
他舔了舔嘴唇，手中的断刀发出一声渴望的嗡鸣。
“虽然是残次品，但用来锻刀……”
“勉强够了。”
吴勤大袖一挥，指向那深不见底的旋涡。
“全速前进。”
“我们要去……劫狱。”
这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星域。
没有陨石，没有星尘，只有漂浮在真空中的、如同油脂般粘稠的黄绿色雾气。
天工方舟刚刚结束空间跳跃，舰体外壳便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那暗金色的符文护盾上，竟被这雾气灼烧出了一缕缕青烟。
舷窗前，K博士脸色惨白，死死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胃吐出来。
“这……这就是第零号监狱？”李万机看着窗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东西？”
视野尽头，根本没有所谓的“星球”或“建筑”。
只有一张嘴。
一张横亘在宇宙尽头，直径超过十万公里，边缘长满了参差不齐的獠牙，正在缓缓蠕动的……深渊巨口。
在那巨口周围，数以亿计的肉红色触手在虚空中狂乱舞动，每一根触手都有山脉粗细，表面布满了还在眨动的眼球。
这哪里是监狱。
这分明是一头还活着的、体型堪比恒星系的宇宙怪兽！
“虚空利维坦……”K博士颤抖着声音解释道，“联邦最古老的生物兵器。它是活的，它的胃就是牢房，它的消化液就是刑具。被关进去的犯人，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被消化的痛苦，却又会被它分泌的修复液治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啧。”
吴勤坐在王座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刚刚锻造出的黑色立方体，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透着一股评头论足的挑剔。
“牙结石太厚，口气太重。”
他淡淡地点评道，“作为食材，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话音未落。
嗡——！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前方的虚空中，那些黄绿色的雾气迅速凝聚，化作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是一张半人半机械的脸。左边是布满刀疤的紫红色皮肤，右边则是精密的银色金属骨骼，一只猩红的电子眼正死死锁定着天工方舟。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敢闯入老子的领地。”
那张巨脸张开嘴，发出了雷鸣般的狂笑，震得方舟护盾嗡嗡作响。
“原来是一艘送外卖的飞船？”
【目标：萨诺斯（典狱长）】
【等级：9级（融合态）】
【描述：将自身灵魂与虚空利维坦完全融合的疯子，在这片星域，他即是世界。】
萨诺斯的电子眼红光暴涨：“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正好，最近那些老不死的犯人太难消化，老子正缺一点高能量的开胃菜！”
“进食程序——启动！”
轰隆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张横亘宇宙的深渊巨口猛然张大。
一股足以淹没行星的深绿色洪流，带着恐怖的酸臭味和腐蚀法则，如同一条从地狱倒灌而出的天河，朝着天工方舟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那是利维坦的胃酸。
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融化法则的“分解”概念。
“主人！防御系统过载！必须反击！”李万机尖叫着就要去按主炮按钮。
“住手。”
吴勤却按住了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了一抹诡异的兴奋。
“这么高浓度的生命精华，拿炮轰？败家子。”
他一步踏出。
下一瞬，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方舟的最顶端，直面那滚滚而来的酸液洪流。
相比于那铺天盖地的绿色天河，他的身影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但他身旁的小九，却轻轻抚摸了一下隆起的小腹。
“咿呀！”
一声清脆、欢快，充满了饥饿感的啼哭声，响彻这片死寂的星空。
吴勤张开双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暴食·神之胃。”
“给我……喝光它。”
轰！
一个纯黑色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巨大漩涡，在吴勤身后骤然张开。它不像是一个技能，更像是一张比利维坦还要贪婪的嘴！
那足以腐蚀万物的酸液洪流，在接触到黑色漩涡的瞬间，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像百川归海一般，被疯狂地吸了进去！
咕嘟！咕嘟！
那不是吞噬。
那是豪饮！
原本狰狞可怖的利维坦胃酸，此刻竟然成了方舟的燃料。天工方舟原本有些暗淡的符文，随着这股庞大能量的注入，开始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辉！
“这……这怎么可能？！”
虚空中的那张巨脸，表情瞬间凝固。
萨诺斯感觉自己的“胃”里突然多了一个无底洞，不但没能消化掉对方，反而感觉自己积攒了数万年的能量正在被疯狂抽取！
“这就没了？”
吴勤站在船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越过虚空，落在了那张巨口边缘，那根最粗壮、最锋利的暗金色獠牙上。
那是利维坦身上最坚硬的部分。
蕴含着最纯粹的“撕裂”法则。
“来而不往非礼也。”
吴勤抬起手，对着那根獠牙虚空一抓。
“神之脑，激活‘世界熔炉’模组。”
“启动——工业级拔牙。”
咔咔咔——！！！
天工方舟的两侧装甲猛然打开，两只由纯能量构筑的、长达万米的金色机械巨臂，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探了出来。
这机械臂并非凡物，上面流淌着“锻造者联盟”独有的因果符文，只要锁定，必定命中。
砰！
两只巨手，一左一右，死死钳住了那根暗金色的獠牙。
“给老子……下来！”
吴勤一声低喝，全身9级巅峰的力量与方舟的动力炉同时爆发。
崩！崩！崩！
连接着獠牙的血肉神经，如同崩断的钢缆般根根断裂。
“吼——！！！”
一声凄厉到极点、甚至因为太过痛苦而变了调的嘶吼声，从萨诺斯口中，或者说从整头利维坦体内爆发出来。
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
那是法则被硬生生剥离的剧痛！
“不！！住手！！那是我的本源……”
萨诺斯惊恐地尖叫着，试图操控触手反击。
但他慢了。
噗嗤——！！！
漫天血雨喷洒，如下了一场腥红的暴雨。
那根长达三千公里、宛如太古神山的巨型獠牙，被吴勤硬生生连根拔起！
“好材料。”
吴勤看着手中这根还在滴血的“战利品”，眼中满是欣赏。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操控机械臂，将这根獠牙扔进了方舟前端那个刚刚开启的、燃烧着白色神火的“世界熔炉”之中。
“炼！”
轰！
神火升腾。
在天工方舟那不讲道理的锻造法则下，这根9级生物材料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在几秒钟内被剔除杂质，融化重铸。
当它再次从熔炉中飞出时。
已经变成了一杆通体暗金、散发着恐怖撕裂气息的万丈长矛。
【弑神兵装·半成品】
【名称：裂渊之矛】
【品质：伪神器】
【特性：无视防御，撕裂空间。】
吴勤单手虚握，那杆长矛迅速缩小，化作常人大小落入他手中。他随手一挥，前方的虚空便如豆腐般被划开一道整齐的裂痕。
“不错。”
吴勤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空中那张已经痛得扭曲变形的巨脸，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给你。”
“第一，我把你剩下的四万八千颗牙全都拔了，做成一套栅栏。”
“第二……”
吴勤手中的长矛轻轻敲击着方舟的甲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把嘴张大点。”
“带路。”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萨诺斯看着那个站在船头，仿佛魔神降临般的男人，内心深处的骄傲和疯狂，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是个疯子。
但眼前这个，是个吃疯子的怪物。
“我……选二。”
萨诺斯那张巨脸颤抖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渊巨口深处，一条缓缓打开的、通往幽暗内部的通道。
“乖。”
吴勤随手一弹，一道漆黑的符文瞬间没入虚空，直接烙印在了萨诺斯的灵魂本源上。
【奴役契约·深层枷锁】。
做完这一切，他才挥了挥手。
“进。”
天工方舟轰鸣着，如同病毒侵入细胞，顺着那条血肉通道，长驱直入。
……
穿越了漫长而恶心的食道。
跨过了充满了酸液海洋的胃袋。
方舟最终悬停在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是利维坦的核心，也是真正的“第零号监狱”。
没有墙壁，没有铁栏。
只有一座悬浮在黑暗虚空中的孤岛。
孤岛不大，只有百米见方，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物。
只有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盘膝坐在岛屿中央。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只有九条粗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锁链。这些锁链直接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脊椎、四肢，将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钉死在地面上。
感应到方舟的到来。
老人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布满了如沟壑般的皱纹，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跳动的、即将熄灭的黑色鬼火。
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周围的空间就在不断坍塌、重组。
那种气息……
虽然虚弱到了极点，却依然带着一股凌驾于天地之上的、令人窒息的“高贵”。
那是曾经触碰过“10级”门槛的余威。
吴勤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人那空洞的眼眶“看”向吴勤，又“看”向了吴勤身后的天工方舟。
良久。
他那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了如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
“锻造者的味道……”
“你是那帮打铁的后人？”
还没等吴勤回答，老人却又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不对。”
“这股令人作呕的贪婪味儿……”
“你是‘窃贼’。”
孤岛之上，死寂无声。
唯有那九根漆黑的锁链，在虚空中微微颤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吴勤的一只脚刚刚踏上这片陆地，一股奇异的波动便扫过他的全身。
嗤——
他原本紧致白皙的皮肤，在这一瞬间竟迅速干瘪、起皱，生出了如同树皮般的老年斑，满头黑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
但下一秒，体内的【恶魔之心】猛烈跳动，澎湃的生命力瞬间冲刷而过，让他重回青春。
“枯荣法则……”
吴勤抬起手，看着指尖在衰老与新生之间不断轮回，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仅仅是呼吸溢散出的气息，就能扭曲周围的时间流速，让万物在刹那间经历生死轮回。”
他看向那个被钉在地上的枯瘦老人，嘴角微扬：“不愧是……伪10级。”
老人——奥古斯都，那双空洞的眼眶里，两团鬼火幽幽跳动。
“窃贼，你胆子很大。”
奥古斯都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几万年了，除了那个该死的典狱长，你是第一个敢走到我面前的活人。”
“纠正一下。”
吴勤闲庭信步般走到老人面前三米处站定，手中的断刀随意地拄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不是来探监的，我是来……进货的。”
“进货？”
奥古斯都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桀桀桀……现在的后辈，都这么狂妄吗？想拿我当磨刀石？还是想从我这儿骗取什么上古秘术？”
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胸口那根最粗大的锁链。
“年轻人，做个交易如何？”
奥古斯都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充满了诱惑的魔力，“帮我拔掉这根‘定魂钉’。作为回报，我分你一半‘神格’。”
“那可是触碰过‘真理’的神格。”
“只要融合了它，你就能瞬间跨过9级的门槛，成为这片宇宙新的主宰……哪怕是裁决议会，也得在你脚下颤抖。”
诱惑。
赤裸裸的诱惑。
若是换做剑主或者萧衍那种级别的强者，恐怕此刻早已呼吸急促，跪地谢恩了。
毕竟，这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然而，吴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得像是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
“一半神格？”
吴勤挑了挑眉，“听起来不错。”
他拔起地上的断刀，一步步向奥古斯都走去。
奥古斯都眼眶中的鬼火剧烈跳动，那是一种猎物即将上钩的狂喜与贪婪。
“对……就是这样……走过来……”
“只要拔掉它，这无上的力量，就属于你……”
吴勤走到了奥古斯都面前。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根刺穿老人胸骨的黑色锁链。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吴勤的手掌微微用力，锁链发出铮铮鸣响。
“你都被关了几万年了，脑子是不是也跟着那堆腐肉一起烂掉了？”
奥古斯都一怔：“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
吴勤俯下身，脸庞贴近老人那张干枯的脸，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我会只要‘一半’？”
话音未落。
异变突生！
原本奄奄一息的奥古斯都，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绝伦的精神风暴！
“桀桀桀！贪婪的小鬼！既然你想要全部，那就把你的身体……也一起给我吧！！！”
呼——！！！
奥古斯都那枯瘦的肉身瞬间崩解，化作一股浓稠如墨的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入了吴勤的眉心！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什么交易，什么神格，统统都是诱饵！
他要的，是一具足够强大、足够年轻，且拥有无限潜力的肉身，来承载他这无处安放的残魂，助他脱困重生！
……
天工方舟，指挥室。
K博士看着屏幕上吴勤突然僵直的身体，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那是奥古斯都的‘夺魂咒’！”
K博士抱着脑袋尖叫，“那是曾经连真正的神明都能拉下水的禁忌灵魂秘术！就算是9级巅峰的精神力，在他面前也像纸一样脆！这下全完了！方舟要易主了！”
李万机也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唯有站在舷窗前的小九，神色依旧清冷。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孤岛的方向，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肚子，轻声安抚了一句：
“别急，爸爸在加餐。”
……
吴勤的意识海深处。
这是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数据世界。
无数由【文明之种】构筑的防火墙、代码流、法则锁链，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咬合运转，构建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逻辑堡垒。
奥古斯都化作的黑烟刚刚冲进来，还没来得及发出猖狂的大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人类的识海？这他妈是超级光脑的底层数据库吧？！”
就在他懵逼的瞬间。
轰隆隆——
意识海的天空突然裂开。
一张巨大无比的、由纯粹的金色数据流构成的婴儿脸孔，从裂缝中探了出来。
那婴儿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团闯进来的“黑烟”。
然后，咧开嘴，流下了金色的口水。
“咿呀！”
“不……不！！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怪物？！！”
奥古斯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层面的绝对压制。
那不是力量的强弱。
那是维度的差距！
那是“旧时代的残党”，面对“新世界的神话”时，那种发自本能的……战栗！
“这就是你的底牌？”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吴勤的精神体，身披黑炎长袍，凭空出现在奥古斯都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团瑟瑟发抖的黑烟，摇了摇头，满脸失望。
“我想着哪怕是过期的老腊肉，多少也能有点嚼劲。”
“结果……就这？”
砰！
吴勤抬起脚，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了那团黑烟上。
【数据碾压】！
“啊——！！！”
奥古斯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烟险些被这一脚直接踩散。
“放过我！放过我！我愿意臣服！我愿意做你的奴隶！”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联邦元老，此刻像条野狗一样，在吴勤的脚下疯狂求饶。
“奴隶？我要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老废物有什么用？”
吴勤脚下用力，狠狠碾动，“而且，我的‘真理裁决之刃’，不需要这么脏的器灵。”
他猛地一挥手。
天空中那张巨大的婴儿脸孔瞬间压下，张开大嘴，对着黑烟狠狠吸了一口。
呲溜——
奥古斯都三分之一的灵魂本源，瞬间被吸走，成为了神胎的养料。
“停！停下！我给！我什么都给！我有法则本源！我有完整的10级本源！！！”
奥古斯都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吼道。
吴勤的动作微微一顿。
意识回归现实。
孤岛上。
吴勤缓缓睁开眼，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掐住了奥古斯都那干枯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
老人此刻已经气息奄奄，眼眶里的鬼火黯淡得只剩火星，显然刚才那一下“反噬”，让他伤到了根本。
“早这么配合不就完了吗？”
吴勤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奥古斯都，做个交易吧。”
“这……这次……又是……什么……”奥古斯都艰难地喘息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很简单。”
吴勤的手指渐渐收紧。
“把你知道的关于‘冰墙’之外的那个坐标，还有你体内那道完整的法则本源，交给我。”
“而我……”
吴勤顿了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赐予你，梦寐以求的‘死亡’。”
“让你彻底解脱，不用再受这万年的囚禁与折磨。”
奥古斯都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吴勤，似乎想从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一丝虚伪。
但他看到的，只有绝对的理智，和那一抹对他这种“苟活者”的……怜悯。
“哈……哈哈……哈哈哈……”
奥古斯都突然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疯狂，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一个赐予死亡……”
“我活了几万年，求神拜佛想活下去，最后竟然要靠一个毛头小子来送终……”
他猛地停止了笑声，那双空洞的眼眶里，爆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
“成交！”
“但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奥古斯都死死抓着吴勤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咬牙切齿地嘶吼：
“用我的本源炼出的刀……一定要……砍下‘那个人’的头颅！”
“一定要砍下……现任议长，那个卑鄙小人……罗伯斯庇尔的头！！！”
“如你所愿。”吴勤点头。
“好！好！好！”
奥古斯都连说三声好，随后，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咔嚓！咔嚓！
无数道裂纹在他干枯的体表浮现，耀眼的紫金色光芒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他选择了自我兵解！
轰——！！！
一股浩瀚、沧桑、带着无尽毁灭与新生气息的恐怖波动，瞬间席卷了整个孤岛。
奥古斯都的肉身彻底化作飞灰。
只留下一道如同游龙般蜿蜒流转，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紫金色光流。
【10级法则本源（残缺·但本质完整）——枯荣真意】！
吴勤看着眼前这道足以让整个宇宙疯狂的瑰宝，眼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材料，齐了。”
他抬起手，准备将这道本源收入囊中。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紫金光流的瞬间。
轰隆隆隆隆——！！！！！
整个第零号监狱，乃至这头巨大的虚空利维坦，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这不是地震。
这是……这片空间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外力，强行撕裂！
“咿呀！！！”
方舟之上，小九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瞬间瞬移到吴勤身边，小脸煞白，死死抓着吴勤的衣角，手指颤抖地指向头顶那片漆黑的肉壁穹顶。
“他……来了！”
“谁？”吴勤瞳孔猛缩，心中的警铃大作。
撕拉——！！！
头顶那厚达数万公里的利维坦血肉壁垒，就像是一张薄纸，被人从外面，轻描淡写地……撕开了。
一只遮天蔽日，比整艘天工方舟还要巨大无数倍的惨白色巨手，带着碾碎星辰的恐怖压迫感，从裂缝中缓缓探入。
紧接着。
一张平平无奇，却让吴勤灵魂都要冻结的面孔，出现在了那个巨大的缺口处。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看着笼子里乱窜的小白鼠时的……戏谑。
“跑得挺快啊……”
那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无视了真空环境，直接在吴勤的脑海中炸响。
“找到你了……”
“……小老鼠。”
【屋檐会长·赵全】！
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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