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一场鹅毛大雪连下三日。
琼枝玉树裹着整座城池，街巷积雪白得晃眼。
北风卷着雪粒子呼啸，屋檐下的冰凌足足有半尺长。
街上行人裹紧棉袍仍难抵刺骨寒意。许多商铺都因为大雪暂时关了铺子。
北方的风雪则下得更大更烈，茫茫的草原被暴雪封冻，牲畜冻毙无数，鞑靼部众饥寒交迫。
老大汗日益病重，其中一个儿子摩尔根继任新汗，刚继位便带领铁骑开始了南下抢夺物资的大战。
鞑靼军队平日里训练有素，摩尔根不知从哪里得知宋大将军旧伤复发、回京养伤一事。
于是竟然借助大雪封山的便利，愈发肆无忌惮，直接突破大同边境，到达我朝边境城池。
此举大大减轻了后方补给压力，以至于短短数十日，便如大风刮过之势，深入内陆数千里。
边境完全没有抵抗之力，鞑靼所到之地，皆以抢为先。
其中更是以粮食、食盐和茶叶为主，大肆抢夺，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内阁连夜收到多封急报，皆为请求朝廷尽早出兵。
偏偏此时宋大将军肩上旧伤复发，无法出战。
因为这件事，明顺帝也暂时从炼丹房里出来，一连三日，与众朝臣商讨此事。
太和殿的琉璃瓦，在十一月的寒日下泛着冷硬的光。
大殿内烛火通明，满朝文武列队站在大殿中央，皆是一脸凝重。
龙椅上的明顺帝身着明黄龙袍，脸色沉得如殿外的黑云。
刚刚又传来边境八百里加急，这三日内竟又连失三座县城！
鞑靼铁骑在摩尔根的带领下如暴雪般南下，抢粮焚城，边境告急的折子已堆满了御案。
“启奏皇上，鞑靼摩尔根趁大雪破我宣同防线，阳和卫、柴沟堡尽失，大同府已被围三日，再无援军，恐怕难以支撑！”
兵部尚书刘大人站出来，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如今宋大将军旧伤复发，北方军心本就浮动，现下群龙无首，鞑靼正是瞅准了这个空隙！”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群臣们的窃窃私语。
文臣们大多面露惶恐，纷纷附和请圣上速派援军，稳住防线。
武将们则按捺不住，几位宋大将军麾下总兵拍着胸脯请战，争论着该从宣府还是大同出兵。
一时间，大殿上如同菜市口一般，喧闹非常。
英国公李显站在文臣左侧，安安静静。他也知道这几日鞑靼南下之事，如今局势严峻，但他无任何实权，也只能静静地听。
贤王和睿王站在群臣首位，脸上表情也各不相同。
睿王最近在忙着盯承露台炼丹一事，本就无暇顾及太多。
他倒是个会投其所好的好儿子，知晓明顺帝炼丹需要大量丹砂，因此大力搜寻，献给明顺帝以此来获得夸奖。
宋皇后在背后给予不少帮助，为的就是能在明顺帝这里多得几分信赖与恩宠。
因此打仗一事，他不冒头，只静悄悄站着。
贤王也一脸平静。
如今炼丹的大师，陶仲文是他的人，早已告诉他炼‘仙丹’的真相。
他也知道睿王正在暗自大量搜刮丹砂。
但是所谓的‘仙丹’不仅需要大量的丹砂，还有水银，铅锡与硫磺，同时还需以人参，灵芝与当归一同入药。
且程序复杂，耗时时间长，这些里面的门道，岂是睿王能弄懂的，不过是投其所好，给明顺帝留个好印象而已。
大殿上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明顺帝的耐心也即将消耗殆尽。
“够了！”
明顺帝猛地拍向御案，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目光扫过群臣，目光如炬。宋大将军在时，北方固若金汤。
如今宋大将军只是旧伤复发，精心休养，鞑靼便如狼似虎疯狂反扑。
若不能迅速出兵平定叛乱，不仅边城会不保，京城也会受到威胁。自己的帝位也会动摇。
可派谁挂帅？如今朝中宋大将军休养家中，年轻将领又难当大任…
想到这里，明顺帝的目光落在武将队列前排的宋袭野身上。
他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一股不不容忽视的英气。
都说虎父无犬子，宋袭野自幼随父征战，武艺谋略皆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明顺帝心中一动：让宋袭野挂帅，可以安抚军心，又能借他年轻气盛，打一场速战速决的硬仗。
“宋袭野。”
明顺帝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袭野闻言，稳步出列，单膝抱拳跪地：“臣在。”
“今鞑靼犯境，北方告急，朕命你为北伐总指挥，即刻领兵五万，驰援宣大，同蓟州边军和三千营一道共同击退鞑靼，收复失地！”明顺帝沉声道，“宋大将军英勇善战，朕信你定能承其父志，为国分忧。”
宋袭野听罢，俯身叩首，声音沉稳无波地回响在大殿之上：“臣遵旨。臣定当竭尽全力，扫平鞑靼，不负圣望。”
身为武将，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宋袭野跟随宋大将军多年，如今能领兵出战，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待他这次大胜归来，便可不用依靠宋大将军扬名立万，在朝中也终于站稳脚跟。
那沈沚阮，也终将会是他的。
想到这里，宋袭野抬起头，神色恭敬却坚定：“皇上，臣有一请，还望陛下恩准。”
明顺帝挑眉：“你但说无妨。”
“此次出征，事关重大。鞑靼凶悍，边境苦寒。臣虽愿出战，但是军中将士们多有顾虑，恐士气不足。”宋袭野语气诚恳，“若皇上能派一位亲王随军，一来，可彰显天威，让鞑靼知晓我军由皇室亲征，以震慑敌胆；二来，有亲王在侧，将士们必当奋勇争先，我军士气必然大振。还请圣上成全！”
宋袭野此话一出，殿内再次哗然。
文臣们面面相觑，历来打仗都是武将的事，派个亲王过去岂不危险？
武将们则有些不以为然，打仗本就是武将之事，战场上刀剑无眼，亲王随军，万一有个好歹，这不是添乱吗？
“宋将军此言差矣！”吏部尚书站出来反对，“亲王身份尊贵，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有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行军打仗讲究灵活应变，亲王在侧，难免束手束脚，反而误事！”
“李大人此言差矣！”一名武将立刻反驳道，“亲王随军，并非要干预军务，只是坐镇军中，鼓舞士气。如今鞑靼气焰嚣张，正需皇家天威震慑！”
两边的大臣们都争论不休。
明顺帝坐在龙椅上，心里盘算起来：宋袭野说得有道理，如今与鞑靼一战并非小事，亲王随军确实能够提振士气。
可派哪位亲王去，他有些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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