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的图书馆已经是老建筑了，来这里自习的学生并不多，后来的现代化建筑大多在北苑，南苑这边倒是以花草园林见长。
北方冬天天空暗地早，即使还没到晚餐时间点，此时四周已经带暗沉的暮色。
虞岁晚背着书包，站在图书馆门口，静默片刻，朝着花园初抄近道往南苑走去。
南苑花园一直被称为小情侣约会圣地，这里常青树茂密，尤其是竹林那边，几乎没什么人去。
此刻路灯还未亮起，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脚步踏在枯树枝上的咯吱声。
虞岁晚垂着头，只安静地朝前走，听着身后走走停停的脚步声，微微摇了摇头。
等走到深处时，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越来越大。
她勾了勾唇，一个侧身，身后的人顺着往前的轨迹扑到了地上，惊起一片落叶。
“啊——”
白沉颜攥着手里的匕首，正挣扎着爬起来，后背被人踩住。
手里的匕首被人狠狠一踢，落在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沉颜。”
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沉颜起不来身，只能愤恨地回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身后的少女。
恰好到七点钟，一旁的路灯倏然亮起，照亮了少女眼中的凉薄与嘲讽。
虞岁晚轻轻勾唇，一只脚踩住她的后背，手撑着下巴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困兽：
“我说，看来白家还真是把你保护地很好啊。”
她话语一顿，紧接着开口：
“还是说，白家从来都没把你当做自己人啊，怎么白大小姐杀个人，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呢？”
白沉颜被她激地满眼通红，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身后的禁锢狠狠压制在地上，只能扭着头瞪她：
“虞岁晚！你个贱人！是你故意栽赃爷爷和哥哥的，我杀了你！”
虞岁晚勾唇冷笑，蓦然间松开腿上的力道。
白沉颜撑着身子，匍匐着刚准备站起来，腰间被人狠狠一踹，掀翻在地上，胸口又被人踩住，重新压制回地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将她震地发懵的脑子扇向一边，布满寒意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白沉颜，你若是还看不清形势，我不介意帮你治治脑子。”
白沉颜只感觉后脑上一阵钝痛，脸上火辣辣地疼痛，连口腔内壁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颤抖着躺在地上，眼神由怨愤逐渐变得惊恐。
虞岁晚垂着眸子看她，眼神冷冽：
“若你对白家的事情有半分知情，你都不可能被放出来，我若是你，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工作室把自己的那部分钱提出来，至少那是清清白白的钱，而不会像丧家之犬一般，把自己的大好前途搭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松开腿，后撤一步，静静看着她。
白沉颜的眼神逐渐清醒，望着虞岁晚的眼里依旧带着恨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摸后脑勺，黏腻的血腥沾在手指尖。
她瞳孔紧缩，刚想尖叫，抬头去看虞岁晚，却发现她目光越过自己，落在自己的身后。
白沉颜倏然回头，一个清秀的男生穿着浅蓝色马甲，静静站在不远处
他看起来很高，身形单薄，单眼皮，眼睛乌黑又深沉，不知道在那边站了多久。
而此刻的竹林，凌乱的鲜血，散落的匕首，一切就像是霸凌现场。
白沉颜混沌的脑子此刻无比清醒，软着身子往地上一坐，眼泪瞬间落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少年虚弱地喊了声：
“同学，救我……”
虞岁晚身形一顿，低着眉看着地上脸上惨白看着就快要晕厥过去的少女，眼尾跳了跳。
白沉颜此刻的关注点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看着他朝着这边一步一步走近，直接越过自己，走到虞岁晚的身边。
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手帕，递了过去。
虞岁晚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张嘴：
“蠢货。”
白沉颜这次是真的要晕厥过去了，咬着唇一言不发，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形单影只，根本斗不过眼前的人。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转身就想走。
“站住。”
身后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她回过头，虞岁晚朝着不远处的匕首示意：
“把你的作案工具带走。”
白沉颜只能踉跄着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趔趄着朝着花园出口处走去。
路灯下，谢桐静静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少女：
“你真的打算不追究她的责任？”
虞岁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勾，也不瞒他什么：
“放她去狗咬狗，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心情亲自动手的。”
谢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和现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褪去了温柔的伪装，真实又吸引人。
比起前段时间在拳馆的时候真实多了，这才是他熟悉的虞岁晚。
“对了，你怎么在京大？来找我的吗？”
谢桐摇头：“跟着她来的，师傅说她可能有报复你的倾向，让我先跟她几天看看。”
虞岁晚笑笑：“替我谢谢马警官。”
谢桐：“你可以亲自去谢他，这周末你有时间吗？老师想请你吃饭，三年前……”
他及时顿住，见她神色犹豫，谢桐紧接着道：“就只是家常便饭，不会有什么的。”
虞岁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饭就不吃了。”
她眼里闪着熠熠的暖光，神色温柔：
“谢桐，马警官是个好警察，你将来也会是，三年前也许只是老天爷也希望马警官好好活着，所以幸运额外照顾了他们呢。”
若是前世，她能早一步救下谢桐，谢桐不会落下残疾，他会考入警察学院，毕业后也会遇见马云良。
那时候，如果谢桐和马云良知道了自己遭遇，他们会帮自己吗？
虞岁晚甚至不需要犹豫这个答案。
一定会的。
谢桐望着她，心中了然，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另一边，马云良静静听着耳麦里少女的声音，静默片刻，伸手掐掉了接听设备。
尘埃已经落地，白家已经落网，三年前的爆炸案，已经被白家的人承认了。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救人的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如今，一切都清晰明了。
他重新拿起来桌面上的卷宗，翻开一页又一页，回到最初的那一页，卷宗中央被圈住的名字龙飞凤舞。
他静静摸索着手里的本子，老花镜有些模糊，但依旧清晰可见。
片刻后，马云良将本子合上，用线圈缠好，重新放回储物间的最底层的巷子里。
这个世界，从来便不是非黑即白。
箱子被塞回去，会被时间覆盖上厚重的灰尘，那些隐藏的往事，也将被尘土覆盖，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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