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慌不忙擦完头发，又将浴巾放回浴室，搂着人坐到床上后才慢慢悠悠开口。
“对，我装了个摄像头。”他很平静。
“什么时候装的？”文竹想起李老师离开那天，他在电话里的诘问。
直到看清他手机屏幕上的影像，才明白他说的“看见”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哪天不记得了，可能是年中吧。”吴漾解释，“我出差多，你经常一个人在家，有时候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所以安个监控放心点。”
文竹觉得他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正常人家都会有这个操作，但问题在于……
“你为什么用那么小的摄像头，还藏在挂画后面？”文竹问。
吴漾说，小摄像头隐蔽点，安全性高点，也不会破坏家里的装修。
文竹一哂，眼里都是讥讽，“怕谁发现？我吗？为什么瞒着我？”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吴漾眉稍直跳，险些招架不住。
“不是，没有，只是……”他没想好怎么回答，最后只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忘了跟你说了。”
话说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都不信。
文竹轻哼一声，极尽嘲讽“你是专门监视我吗？你在不放心什么？”
吴漾沉默了许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颓然向椅背一靠，扯出一个带着点自嘲的笑：“你觉得我不放心什么呢？”
吴漾望向她，脸上带着罕见的不安，“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想你虽然不爱我，但至少是需要我的。后来你工作室越来越好，你越来越忙，拍摄的模特越来越知名。你身边总是环绕着一大群相貌出众的男人女人，好几次我联系不上你，我都会想，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和谁谈笑风生呢？我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对你可有可无的人。我甚至在想，或许你已经后悔和我结婚了吧。”
他顿了顿，恨不得看见文竹的心里，“你后悔过吗？”
他眼圈微微泛红，好像下一秒就能流下泪来，文竹的心突然又酸又软，“所以呢？所以你觉得我会对不起你，所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监视我？”
不待他回答，文竹讽刺道，“那不行啊吴博，聪明人谁会把人带到家里来睡呢？你得在我身上装个定位仪再装个监控才行得通啊，万一我把人带到酒店呢？”
吴漾抓住她的手，止住她的话，“对不起文竹！对不起！”
文竹甩开他的手，扭头不去看他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连连道歉，“我不该不信任你，不该隐瞒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文竹并不理会，内心百感交集。
“我现在就可以拆掉监控，或者我帮你也安装好监控程序。求你不要生闷气也不要不说话。”吴漾半跪在她面前，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医生说你需要心情开朗，有情绪要释放，你别不说话，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出来。打我骂我也可以。”
“你别这样。”文竹转过头看吴漾，她凝视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张脸。在她眼中，爱意与愧疚在其中剧烈地交织、碰撞，几乎要满溢出来，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我只是太爱你了。”吴漾的声音变得沙哑，仰视着她，如同仰望一个神明，“我太怕失去你了。你那么好，那么高高在上，我觉得自己随时要失去你。”文竹的表情有些许松动，吴漾继续打感情牌，“特别是我们的宝宝离开后，我觉得自己和你唯一的纽带也断了。这些天你郁郁寡欢，既心疼又害怕。我真的怕你就此不要我了。”
那个孩子，是这些日子里所有人闭口不谈的、一个尚未结痂的伤口。
家里之前有不少李黎秋送来的小衣服和吴漾提前准备的婴儿用品，住院几天回来，文竹已经一个也看不见了。她躺在家里，找不到一点孩子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因此，当ta突然被提起，尤其是被孩子的父亲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来时，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楚瞬间将文竹吞没。仿佛一个苦涩的同盟在此刻无声结成，她再也无法抵挡那汹涌的泪意。
“你不要再说了！”她胡乱去捂吴漾的嘴，“求求你。”
吴漾握住她的手，顺势坐在床边，将人搂进了怀里。他一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不哭了好吗？对你身体不好。”
文竹趴在他的肩头，眼泪在他睡衣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图案。她视他为亲人，他们应该彼此信任。
“你没有别的事瞒了我吧？”她瓮瓮的嗓音在他肩头响起。
吴漾没有迟疑，“没有。以后也没有了。”
“好。”文竹在他肩窝蹭了蹭脸上的泪。
吴漾的手仍在机械地、一遍遍安抚着她，却顶着通红地眼睛，失神地望着墙角。
这一关，他过了。他想。
-
眼泪释放了文竹郁结于心的情绪，第二天她的状态好了不少，难得地去了趟工作室。
胡大姐担心她，觉得不能大意，但主人家的事她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千叮咛万嘱咐戴好帽子，别见风。
她出院后，工作室的小伙伴结队来家里看望过她一次，后来便都很自觉地没再打扰她，微信都不怎么给她发了。此刻见人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大家又惊又喜。
“竹子姐。你好了？”一一忙迎上去，“怎么来工作室了？”
“想大家了，来看看。”文竹笑着回应，上过妆的脸看着气色不差。
“我们也想你。”一一说，“还以为要明年才能见到你呢。”
已经12月29日了，一一口中的明年也就这两三天的事。
“那我后天再来？”文竹开起了玩笑。
对比前阵子面如死灰的模样，今天的文竹已经能同大家开玩笑了，一一很感慨，觉得文竹是她见过最坚强的女人，眼里的崇拜藏都藏不住。
文竹拿出手机操作了两下，对一一笑道，“给大家发个通知，明天晚上请大家吃饭跨年，大家最近辛苦了。”
“太棒了吧！”一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文竹发的是市中心的一家景观餐厅，跨年夜一桌饭不便宜，而且位置很难订。
“姐你是怎么订到位置的啊？这里很难订的，而且还是大包厢。”
“你姐夫订的。”文竹料想吴漾早就订好了位置。
“中国好老公。”一一翘起了大拇指。
文竹笑着应付了几句。经过晓云的工位时，文竹发现她的电脑桌面是之前自己给season4拍摄的合影。
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上次赵曜说在地方台有演出，想来最近忙着上节目吧。
文竹甩开这些杂念，转身投入了工作。
年末的工作邀约很多，文竹捡了几个比较感兴趣时间也合适的答应了下来。她准备再休养一周就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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