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听到《提线木偶》是在李黎秋的车上,彼时李黎秋正摇头晃脑哼唱着歌曲的高潮部分。
“这是什么歌?”文竹问了一句。
李黎秋大吃一惊,“你不知道?”
文竹同样懵圈,“我应该知道?”
“season4的新歌啊。”李黎秋不忘打趣她,“你不是他们的铁杆粉吗?”
文竹不服气,“我怎么就成了他们的铁杆粉了?”
李黎秋觉得文竹的嘴比死鸭子还硬,不遗余力拆台,“那你还点赞他们的微博?”
文竹最近睡不着总会在网上翻一翻season4的动态。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大概因为翻看的频率太高了,有一天不知怎么就点赞了一条微博。
作为一个三百年不更新微博的知名百万博主,这条点赞成了她首页上最新的动态。
等文竹发现时,她立刻找到微博取消了点赞。
奈何网友的手速太快,早就将她点赞的内容截了图二次传播。
点个赞没啥可疑的,但点完赞被发现后取消就可疑了。文竹因此被各种扒皮、围观,连带着season4的热度也水涨船高。
好在她已经是熟练的冲浪选手了,这十几年,网暴都不知道来过几波了,这点水花影响不了她。比起网友的口水,她更怕当事人的误会和闺蜜的调侃。
因为她点赞的那条微博,配图是乐队演出照,四个人都有,但文案是——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能睡season4的鼓手一晚。
“我那是手滑。”文竹无力地辩解了一句。
李黎秋挑眉看她,“这大半年都不见你手滑,这会儿怎么手这么滑?”
都是成年人,文竹哪能听不懂她那点言外之意。
“行行行。”文竹投降了,“随你说。”
“不是,你都离婚这么久了,不打算跟前男友旧情复燃那么一下子?”
文竹沉默了片刻,冷冷吐出三个字,“燃不了。”
“怎么就燃不了?你上次洗胃住院,我晚上去看你,可在病房外看见他了,不是从你那出来?”
“有这回事?”文竹不由得犯了嘀咕,“那不是个梦吗?”
李黎秋没搭理她。
“你真的看到他了?”文竹再次向李黎秋确认。
李黎秋这会儿却改口了,“不确定,可能看错了吧。”
“嗯,应该是看错了。”文竹确信那只是一个梦。
车厢里安静下来。
李黎秋扭头看过去,文竹正以手支额凝神沉思,李黎秋笑着摇了摇头。
那天赵曜来的时候文竹正睡着。睡意朦胧中,文竹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惊醒了几秒。
赵曜的轮廓不太清晰,她以为自己又陷入了梦魇。
又来。
她只觉得疲惫,闭上眼睛无视这个梦。
她睡得不太安定,赵曜伸手抚了抚那微微蹙起的眉心。
视觉被隔断时,其他感官会变得敏锐。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这气味让她安心,于是她贴近气味的来源,继续沉沉睡去。
手被人抓住后,赵曜不敢动弹,只能半蹲着身体,由着她贴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另一只手半悬着,想触碰她埋在枕头里的青丝,却又不敢靠近,生怕将人闹醒后,又不得不面对她的冷言冷语。
还是睡着了比较乖,也足够诚实。
他太久没见她了。不见时他只要一闲下来就觉得少了点什么,等见了她,才知道少了的是什么。
直到文竹彻底睡熟,赵曜才刚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而他的腿,就快蹲麻了。
临走时,他忍不住偷偷吻了她的唇,而她浑然不觉。
-
“这次去多久?”李黎秋换了个话题。
文竹:“还不确定,至少一个月。”
李黎秋:“怎么突然想去彩南了?”
“以前就一直想去。”文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趁现在来去自由一个人,去看一看,找找灵感,看能不能拍点不一样的东西。”
文竹近期关停了工作室。主要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目前的状态没办法兼顾个人与工作室,和手下的人相处、沟通客户、对接资源这些事对她而言突然变得很难。
其实创办工作室这一年多来,她时常会陷入创作倦怠。她喜欢摄影的初衷是用镜头表达自我,但月亮和六便士总是存在冲突,这些年来她为了五斗米,拍过太多同质化的内容,工作室更是让这种同质化到达了巅峰,她被商业需求绑架,为满足客户期待不断妥协,创作自主权被压缩,心理能量持续消耗直至枯竭。
拍完开年大秀后,她整理照片时突然发现自己选不出满意的照片。她开始陷入一种“越拍越不满意”的内耗,逐渐失去了创作自信。
这几个月,除了给李黎秋拍了一套生日写真,她完全提不起按快门的兴趣,多数工作邀约她连需求都没看完就拒绝了。
正好工作室租金到期,她索性连续都不续了。
“这次赔了多少?”李黎秋问的是解聘工作室小伙伴需要支付的赔偿款。
文竹没说具体的数目,只说上次和《仕度》的合作款基本都搭进去了,额外再贴了一点。
李黎秋:“那你工作室这一年多赚了吗?”
“应该没亏。”
“没亏就是亏了。”李黎秋是个生意人,比较注重实际利益,“你如果不弄工作室,还是自己单干,这一年多的场地人工成本省下来都是你的。”
“算花钱买了经历吧。”文竹自己弄工作室后经常会想到林屿,时隔多年,她突然理解了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事。
遣散工作室让文竹最难受的一点是,她觉得特别对不起那些一起共事的小伙伴。所以只能在赔偿款上尽力弥补他们。但她的状态大家也看在眼里,对她给予了足够的理解。
李黎秋叹了一口气,“那你还有钱吗?要不要我借你一点?”
一个会在你失意时主动提供财力援助的朋友不可多得。
文竹侧过脸看李黎秋,她双手搭着方向盘,专注地望着前方,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说了多了不起的话。
她笑了笑,“谢谢大富婆,不过不用。我有钱。”
文竹的经济状况李黎秋是知道一些的。现在这种状况下文竹说她有钱,只有一个可能,“吴漾把之前你出的房子首付都给你了?”
“嗯。”文竹停顿了一下,“他还多给了我五十万。”
文竹开始以为吴漾算错了,特地打了电话过去提醒这多出来的五十万,但吴漾坚决要给,说是补偿。
文竹没细问补偿什么,吴漾也没多解释。
文竹把这笔钱转还给他后,又被他转了回来。
几次三番后,文竹便由着这笔钱躺在银行卡里了。
“他这方面倒还算个人。”李黎秋点评。
“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李黎秋又开口了。
“想起一件事。”
文竹靠着椅背看窗外,“你说。”
“你们那套房子被挂网上了,吴漾要卖房你知道吗?”
“不知道。”文竹觉得这事跟自己关系也不大,“他的房子,决定权在他。”
“我听章又程说,研究院在哪儿弄了个分院,吴漾好像要调职到那边了。”李黎秋停了停,补充道:“一把手。”
这事儿文竹也不知道。
曾经的亲密仿佛只是被一纸结婚证强行捆绑,等到那纸证书作废,再亲密的爱人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不相干。
“恭喜他。”这是文竹唯一能想到的回应。
李黎秋觉得自己多嘴了,换了个话题,语气轻快。
“我看了《提线木偶》的创作灵感专访,据说这首新歌是因为他们那个吉他手表白被拒,酒喝多了创作出来的,评论区都猜表白对象是你,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那个灵感缪斯?”
“我不知道。”文竹没打算瞒什么,“不过之前确实对人说了几句重话。”
小春似乎真的死心了,这2个多月都没给她发过半个字。
“啧。”李黎秋点开音乐软件,搜索歌曲后按下了播放键,“让你听听你把人伤得多狠,现在网友都说这是备胎神曲。”
文竹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静静听什么备胎神曲,在背景音乐里,她问李黎秋,“你以前也这么八卦?”
“不是,真的很好奇。”李黎秋说,“可怜我作为当事人的亲闺蜜,只能到处搜索各种真真假假的瓜,都快消化不良了。”她停顿了一会儿,留心文竹的表情,“要不,给我讲讲?”
“都有什么瓜?”文竹自从手滑之后,微博都卸载了。
李黎秋如数家珍,“就那些呗。主要围绕你的感情史。什么你几年前就拍过赵曜的裸照,还说他未成年就跟了你。你和小春在《逆光舞台》的视频也重新扒出来,说你当时虽然抱得是小春但看的赵曜。网友们都太有才了,剪那种久别重逢的虐恋戏码,跟真的一样。”
文竹:“嗯,大部分都是真的。不过不是裸照,只是上半身没穿衣服而已,他那时候给我当模特。还有,他成年了。”
“哇靠!”李黎秋惊呼一声,“这么带感。那你们赶紧和好啊。我支持。”
文竹:“好不了。”
“为什么?”李黎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喜欢他了?”说完又自己否认自己,“看着也不像啊。不然也不至于半夜三点不睡觉想睡人家。”
文竹:……
又绕回来了。
“真的是不小心点到了。”她再次申明。
李黎秋看破也说破,“你看你只否认点赞的事,不否认喜欢他,所以还是喜欢。”
被绕进去的文竹甩过去一个眼刀,大有李黎秋再开口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黎秋再开口多了点小心翼翼,“那是他变心了?不喜欢你了?”
赵曜还喜欢我吗?
文竹在心里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是不喜欢,那他那些告白、那些温柔、那些体贴、那些眼泪、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溺死人的眼神又是什么?
如果是喜欢,那这几个月来,为什么他连面都没有露过?虽然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但赵曜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难免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
文竹只有这一个回答。
见身边的人情绪突然低落,李黎秋以为自己说中了,慌不择路地安慰她,“没事。人家都说他们圈子乱得跟什么一样,多看一眼都要得那啥病,分了就分了。男人还不好找吗?”
“嗯。”文竹轻轻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声音里都是疲惫,“我不想说这个了。”
李黎秋噤若寒蝉,不再开口。《提线木偶》正唱到副歌部分,车里很安静,赵曜的哼唱仿佛贴着人的耳朵,那种压抑与痛苦直往人头皮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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