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黑暗中的奥利弗缓缓睁开了眼睛。
仿佛睡了很久，精神有些恍惚，但却感到无比清爽。这到底是哪里......
奥利弗抬起手臂查看自己的身体。
他全身赤裸地躺在一个巨大的浴缸中。
水的颜色有些奇怪，似乎混合了魔药，因为水中流动着魔力。
“嗯......？”
奥利弗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与其说是浴室，倒更像是实验室。
不管怎么努力回想，也没能想起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太累了，再加上睡得太久，脑中如同损坏的通信装置一般，只充斥着杂音。
依稀记得的，只有与某人交谈过的片段。
记得是在四周一片漆黑的异样空间里，隔着桌子坐在沙发上和某人交谈。
“然后喝了温热的牛奶，吃了巧克力饼干......到底聊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眩晕袭来，奥利弗扶住了手臂。
他想着要是有谁能解释现在的情况就好了。就在这时，恰好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醒了吗？”
奥利弗转头看到梅林从入口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毛巾和衣物，最重要的是，他今天穿得相当正式。
那是一件混合了西装和长袍的独特服装，袖口和衣摆上镶嵌着金色的装饰。
但这一切并不显得突兀，反而非常适合，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书店老人？”
“没错。看你认得出我，看来脑子没有大问题啊。记得些什么吗？”
奥利弗站在原地努力回想。
幸好，看到梅林后，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似乎慢慢拼凑了起来。
“......我和书店老人打过一架。说是要确认我的价值。”
“你要是先说我帮过你的事就好了。只说那件事的话，我倒成了个坏人......不过，我本来就是个坏人。”
梅林开玩笑地咧嘴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还记得什么吗？”
“和前辈打了一架，然后被单方面戏耍了。”
“......确实如此。”
“接着抽了根烟，然后......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我记得我因为太累而投降了，是吗？”
“......没错。不过你已经让我很满意了，不用担心。如果一开始就让我失望的话，我早就把你丢在那冰原上自己走了。话说回来，你的身体怎么样？”
奥利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疲劳感一扫而空，战斗中受的伤也都痊愈了。
虽然在孤儿院和矿山时留下的疤痕依然若隐若现。
“没问题。”
“那就好。不过还是多泡会儿，别在两腿之间晃来晃去显摆了。”
奥利弗看了一眼自己两腿之间，然后说道。
“不用了，我现在可以出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泡一次澡要花上数亿，还是多泡一会儿吧，别浪费了。”
听到这话，奥利弗立刻将整个身体浸入到浴缸中，只露出头。
“数亿？”
“没错。这可是用了顶级魔药和草药。几年来积累的疲劳、小的皮肤病、皮肤美白、皱纹改善、老年斑去除，甚至对腰痛、关节炎和便秘都有疗效。虽然昂贵，但效果确实不错。”
奥利弗相信了他的话。实际上，奥利弗的身体状态是近来最好的。
“谢谢您。”
“不过，也别太感激，我可不是白帮你。”
“要付钱吗？”
梅林听到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觉得非常好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怕钱的？”
“是的，数亿的话，至少要工作几个月才能赚到。”
“哼......别担心钱的事，我也不缺钱。不过我想用别的东西作为回报。”
“别的东西？您指的是什么？”
“先休息一下再说吧，不着急。”
奥利弗点了点头。
梅林将手里的衣物和毛巾放在了桌子上。
“再泡一两个小时，然后换上这些衣服。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扔了。”
“好的，谢谢您。”
“那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那个，前辈。”
奥利弗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梅林。
“怎么了？”
“在梦里也能感受到情感和味道吗？”
“梦？据我所知不行。做了什么梦吗？”
“不，没有。”
按照梅林的话，奥利弗在浴缸里又泡了一两个小时，然后走了出来。
在热水中泡了这么久，虽然头有些晕，但很快血气上涌。看来梅林说得没错，虽然昂贵，但效果确实显着。
奥利弗用毛巾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后走出了房间。
里面太宽敞了，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好在守在门口的木偶——傀儡弯下腰，似乎是要引路。
“那就拜托了。”
木偶——傀儡看似惊讶地抬起头，然后点了点头，开始往前走。奥利弗跟在它后面。
木偶——傀儡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一段时间，最后停在了一扇古朴的门前。然后微微弯腰，示意可以进去。
奥利弗按照它的指示打开了门。
推开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四周墙壁上插满了各类书籍。
奥利弗惊叹地环顾四周。
仔细一看，这不仅仅是书多，种类也各式各样。不仅涵盖了各种领域，还有不同的语言和时代。
“很厉害吧？”
正在一旁整理书籍的梅林说道。他此时已经换上了方便活动的服装。
“是的......我活到现在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书。您是因此被称为档案管理员的吗？”
梅林一边整理书籍，一边说道。
“差不多，不过还有点不同。”
“是这样啊......我能帮您整理书籍吗？”
“你这小子还挺懂礼貌的，现在哪还有年轻人会这样主动帮忙......那就帮帮忙吧。”
梅林用魔力将一堆书浮起递给了奥利弗。
“去放到E区吧。按照书上的编号排列。”
“好的，明白了。”
奥利弗应了一声，走向梅林所说的地方，开始把书插入书架。
他无意识地查看了一下书名。
“......社会制度与经济？”
“有什么不对吗？觉得魔法师的藏书里有这种书很奇怪吗？”
远处的梅林问道。
“不......只是好奇是什么书。”
“就如书名所写，是讨论社会制度与经济的书。对治疗失眠非常有效。”
奥利弗点点头，把书插进了书架。接着看了看下一本书。
“建设的必要性及其正当性？”
“那本书也是字面意思的书。解释为什么要搞建设，以及其正当性。最近的作者们起名有点草率......你知道土地建设是什么吗？”
奥利弗点点头，这是从报纸和简那学到的。
“知道。”
“那就解释一下。”
梅林停止整理书籍，问道。
“嗯......是在国家土地上建房子之类的吧？”
“哦，虽然不太准确，但大致正确......你知道土地是怎么得来的吗？”
奥利弗根据简的话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通过先进文明和真诚的外交？”
“呵呵呵......也不能说错，毕竟是通过先进文明。”
梅林说完，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这和简所说的和平统治权交接相去甚远。
“那真诚的外交是什么呢？”
“拉拢内部不满势力，或者保护既有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为了统治，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愿性，所以会对土地的一小部分人好一些。很聪明吧。”
“......那剩下的大多数人呢？”
“剥削他们。就像用葡萄压榨机榨葡萄一样。”
“是这样吗？”
“是的。不然为什么要去征服呢。”
奥利弗想了想，又问道。
“为了守护统治权，施行有利政策，并以信任和信用为重，这也是谎言吗？”
“不是谎言。例如在阿丁这个国家，有缴不上税就会被处以鞭刑的野蛮制度，但我们进行了改良，禁止了这种做法。”
“哦，这很好啊。”
“但会没收土地。”
“......这样真的更好吗？”
“我也不知道。失去土地的人大多饿死或去别处流浪了，没法去问他们。”
“您亲眼看见的吗？”
“是的。我也曾是一名随军魔法师。多亏如此，见识了很多。”
“啊......真羡慕。”
奥利弗不自觉地说道。
“能见识到那么多东西......虽然早就知道，但最近我越发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是大收获啊。意识到自己的愚昧是最大的收获......因此我想提出一个建议。”
“建议？”
“是的。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学魔法？”
“......？”
奥利弗皱起眉头沉默了下来。书房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静默。
“抱歉，你能给个答复吗？有点尴尬。”
“啊......抱歉，前辈，只是，我刚刚在想我是不是听错了。您要教我魔法？”
“没错。很奇怪吗？”
“说实话，挺奇怪的。据我所知，除了塔楼或学派的魔法师，其他人是不会传授魔法的。”
“没错，知识是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教给任何人。所以我也没打算白教你。”
“那么......？”
“让我对你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
“实验？”
“是的，不会像对青蛙那样剖开肚子。只是想做一些测试而已，大概。”
“什么测试？”
“这个我不能回答你。只需回答是否愿意就好。”
听了梅林的话，奥利弗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
“也就是说，您愿意作为我的师父教导我，作为让我成为实验对象的回报吗？”
“师父吗......算是吧。教你魔法的话，算是师父了。”
“抱歉，我拒绝。”
梅林的眼睛瞪大了，仿佛没预料到这样的回答。
“我听错了吗？”
“没有，前辈。”
梅林的反应更像是好奇而非愤怒。
因为他用魔力将情感屏蔽起来，所以有些难以判断，但应该是好奇。
“呵......有意思。可以问问理由吗？以你的性格，不像是会轻易放弃学习机会的人，是因为不愿做实验对象吗？”
“不是的。相反，如果能因此学到魔法，我反倒非常感激。”
“那理由是什么？虽然可能有些自夸，但很多人都想拜我为师。年轻人拒绝是你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原因。”
“......我可以坦诚相告吗？”
“当然。如果不坦诚，我反而会不高兴。”
“那我就直说了。如果我把前辈您当成师父，就必须听从您的命令，这一点让我有些介意。”
“讨厌听命令的性格吗？”
“不是。只是那些命令中，可能会有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那样的话，我不会遵从，而那等于违背对您的承诺。所以我认为不如一开始就避免这种情况，因此拒绝了。”
听完奥利弗的回答，梅林像是看到了傻瓜似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觉得非常可笑。
梅林笑了一阵后开口道。
“啊......抱歉。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因为这种理由放弃机会的人。说实话，有些傻气。”
“对不起。”
“嗯，那这样怎么样？”
“什么？”
“我有事要你做的话，只会提出建议，不会强迫......这样你就不必无条件服从，只是个提议。怎么样？”
“我当然很愿意......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对你进行实验也感兴趣。找个跑腿的伙伴已经够多了。就这样定好规则吧。这样我也会帮你解决问题。”
“问题？您是指什么？”
“罗斯本和其他孩子们。虽然你把他们从深渊中救了出来，但他们的命运并没有因此变好。还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一瞬间，奥利弗感到了一丝震撼。
确实如此。孩子们虽然脱离了最坏的境地，但这并不是结束。他们还需要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梅林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你打算全部养活他们？”
“不，不是。”
“呵！你这么果断地回答......或许这是好事。即便如此，把孩子们赶到街头也不好，所以我替你收留他们。确切地说，是交给我有联系的机构。”
“机构？是与魔法师有关的吗？”
“是的。虽然那些孩子被魔法师伤害过，现在又交给魔法师，听起来很糟糕，但没办法。没有力量就意味着选择的余地很小。有问题吗？”
奥利弗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这些孩子即便去了孤儿院，过不了多久也会被迫独立，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信的地方可去。瞬间他想到了坎特，但觉得那不太合适。
“......那我就接受前辈的提议了，谢谢。”
“总算达成一致了。从现在开始我就直说了。首先，写一份契约吧。”
“契约？魔法师之间通常也要写契约吗？”
“不是，只是你和我的情况都比较特殊，所以写一下比较好。语言是没有形态的，时间一长就会变质。为了确保明确，契约是必须的。”
“啊，原来如此......那能再加上一条吗？还有件事我也想向您学习。”
“真是厚颜无耻啊。是什么？”
“能教我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吗？比我现在所知更广阔、更丰富的世界。”
梅林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虽然难以分辨，但看上去似乎很满意。
“......如果是这个，就没必要写了。”
“......什么？”
“自己去看看吧。要了解世界，亲自见识才是最好的。通过别人的嘴学到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被加工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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