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蒋存柱已经是第四次见到这位县长了。
从第一次的忐忑拘谨，到现在已经能顺溜的说几句敞亮话了。
“周县长，你们辛苦了呀。”
蒋存柱热情的招呼着，在一众村民的目光中显得格外神气。
“老蒋！你生了个好儿子呀！”
周县长抓着老蒋的手晃了晃，然后又看向旁边的蒋明春：
“明春呐，你可是替咱们县争了大光了。和领导握手合照，连我们这些人都不敢想啊！”
领导们先是轮番上来一顿夸奖，就连埋进坟里十几年的爷爷都被拉出来夸了一顿。
蒋明春和领导们谈笑着，你夸我优秀，我说你幸苦。
聊了一阵，周县长和公社一把手当着村支书还有全村人的面说起了村小学的事情。
经过县里和公社的研究。
决定把河湾村小学和隔壁几个相邻的村小学合并在一起，在河湾村建一个新小学。
建学校的钱由公社和县里出，地址就选在河湾村。
这倒不是县长心血来潮，一方面是恢复高考后，国家对孩子的教育开始重视起来。
包括河湾村在内，周边村子几乎没几个像样的小学。师资力量也参差不齐，有的村小干脆一个老师带好几个班。
县里经过研究，把那些缺老师，环境差的村小整合在一起。建一所正规的小学。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建在河湾村，那自然是因为蒋明春了。
毕竟这位之前就是村小的老师，而且人家现在的对象还在村小教书呢。
周县长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蒋明春当然很清楚。
算起来周县长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毕竟明年准媳妇就要高考，到时候村小的老师人选还是个问题，他还真不愿意自己带过的那帮孩子没了人教。
现在学校合并，老师肯定也要招。
这里面最高兴的还属老支书，要是河湾村真的能建小学，照这样发展下去，河湾村说不定也能像大凉村一样升级成公社，到时候......
想到这里老支书忍不住看向蒋存柱，这村里队长的人选定了！
周县长希望蒋明春能多宣传宣传家乡，走的时候还特意邀请有时间去县里，那样子一点都不是在客气，而是真的希望。
送走了领导，蒋明春坐着陈浩南的三蹦子上了趟公社，和肖公安，刘公安喝了顿酒。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蒋明春也开学了。
回到京都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李老。蒋明春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大佬居然有闲工夫在燕大蹲自己。
不等自己开口，李老就一脸怨气的走过来：
“你小子真不地道！”
蒋明春被整迷糊了：
“不是，李老这哪跟哪啊？”
“你摸着良心说，当初是不是我替你联系的《沪上文艺》？你可倒好，写了新稿子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投给她了！”
看着李老这张委屈的老脸，蒋明春忍不住想笑：
“不好意思哈，那个不是我主动的。”
“你是怪我不主动了？”
李老瞪了一眼，吓得蒋明春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下次，下次写了一定先紧着您。”
要是老宋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句话熟悉。
得到了保证，李老的脸色这才缓和：
“你这里一定有《活着》的原稿吧？拿给我看看？”
蒋明春刚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咦？李老，你是怎么知道《活着》的？”
老头子神秘一笑，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
“哼！你小子现在可厉害了，连巴金都亲口夸你了。现在你那本《活着》还没发表呢，名声就传了半个圈子。这次《沪上文艺》就该狠狠地谢谢你！”
蒋明春抠了抠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现在看来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
“快点！把原稿给我看看！不投我这里，给我提前过过眼瘾总行了吧！”
李老像是赖皮似的，伸手就要。前段时间听了巴金对这本书的夸奖，自己是抓心挠肝的想看看。
蒋明春两手一摊：
“不好意思，原稿还在老家，要不我说给您个地方您坐火车去取？”
老头子走的时候连骂带翻白眼。
好好的一个文化人，愣是给自己气的失了体面。
蒋明春也是无语，再过几天不就要发表了吗？还非得这么猴急。
之后又接了李女士的一个电话，这几天联系不上蒋明春，李女士也很着急：
“明春《活着》下周一就会发表，到时候你能来趟沪上吗？我们想给你办个关于《老兵》的座谈会。”
所谓座谈会其实就找一帮业内知名人，当着作者的面一顿夸。
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说实话蒋明春对于这种活动属实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文学界刚刚放开，社会风气相对于保守。
自己写的《老兵》之前又引起了那么大的争议，要是真的去出席恐怕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几百块稿费，我玩什么命啊！
“李姐，座谈会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一向低调。”
电话一头的李女士忍不住笑了：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低调下去？又是作家，又是词曲作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你了。”
没约到蒋明春这个大作家，李女士颇为遗憾。
挂了电话，蒋明春就觉得面前这个大爷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看一眼报，看一眼自己，就跟比对通缉犯似的。
“你就是蒋明春？”
“昂。”
蒋明春点头。
“陈教授的学生？”
“昂。”
大爷四下看了看，伸手挡在嘴巴一侧，仿佛地下情报站接头似的：
“你是个大作家吧？”
“昂？啊？”
蒋明春忽然反应过来，这大爷还偷听！
“哈，这都被您听出来了。”
张大爷激动的从凳子上撅起屁股朝他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不愧是咱们燕大的高材生！”
“嘿嘿，谢谢大爷夸奖，我先走了哈！”
看着蒋明春远去的背影，张大爷突然一拍脑门：
“嘶，真是老糊涂了，还没问人家写过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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