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桥上下了蒙蒙细雨，树叶子上挂着白雾，入眼之处似有一层薄纱，轻轻把整个世界笼罩。雨滴落在河面上像是分别已久重新相逢的恋人在喃喃细语。
金子勋身后站了十几个人在给他加油打气。他昨天发了说说，给全世界宣传了他要跟高三毕业生约架的消息。
高年级在低年级的眼中充满了神秘和高级，他们学的知识比他们高级，眼界和见识比他们高级。在一年级同学之间，有一个认识高三的学生，会感觉自豪很多。
金子勋公然约架，在一年级同学之间无疑把自己的形象提高了百倍。
“我扔了烟头在他可乐里，他生气，我们就约架，早上八点积水桥，欢迎大家准时关注！”
嚣张。
他的嚣张很有效，很多人早早来看热闹，抢到了最前排最佳观影位置，有人架起相机，临时当起战地记者。
“快看啊！我们的两位选手就位完毕，让我们来猜一猜谁会把谁揍得鼻青脸肿，谁会把谁打的遍体鳞伤！gogogo!”
“喂，那位小记者。”金子勋说，“等会儿给我多拍几张帅气照片，我发网上用。”
“放心吧，”小记者是个短发女生，没什么特点儿，就是眼睛细长还双眼皮，挤挤眼的时候特别勾人，她说：“我是你花钱请来的，不拍你拍谁？”
金子勋得意地冲她眨眨眼。“boys and girls ,I want to 直播揍他！”
周围站的都是人，他看见了金子轩，江厌离，江澄，魏无羡，还有蓝忘机蓝曦臣，金光瑶聂怀桑......
宋岚左右打量了一下，人群中没有看到他在意的两个人之后，才走到空地，在微风细雨之中站稳了。
“来吧。”他说。
“这家伙还挺淡定。”金子勋说着捏捏手指踢踢腿，大叫着冲过来，对着宋岚的面门就是一拳。
右鼻孔一疼一热，血流了出来，宋岚抬手一抹，看着手掌愣神。
他手指上有东西！雨雾在他转身的瞬间落到上面，清冷的光一闪即逝。
人群中一阵欢呼唏嘘。
“哈哈，哈哈。太次了。”金子勋对着观众席抱拳，转了一圈之后迅速回到宋岚身边抡胳膊又是一拳。
这次他对准的还是面门，宋岚架起手臂挡了一下，只感觉手臂上一个尖利的东西砸的生疼。
“你他妈的!”他骂一句，抬脚朝着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你手上藏了什么？”
金子勋后退几步，拍了拍身上的脚印，手伸进口袋，迅速拿出来摊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什么也没拿！”
“那你心虚什么？”宋岚说：“那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金子勋双手插口袋里，微仰着头眯眼看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家听我说。”宋岚举起双手对着那个双眼皮丹凤眼小记者说，“他藏了武器，他藏了指虎一样的东西！”
小记者看着他笑了笑，把摄像头扳过来对着金子勋，“勋哥哥，笑一个！”
金子勋对着镜头伸出剪刀手，歪头微笑。
“我操你妈！”宋岚被激怒了，抬脚对着金子勋的腰上踢了一脚。
金子勋侧身，被他脚尖带一踉跄，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往前一拽，他另一只脚向前单脚跳了两下，随后在地上劈了一个大叉。
“哈哈哈！”金子勋松了手，大笑。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嘲笑。
宋岚蜷腿，坐在湿乎乎的地上缓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站起来。
他不会打架，父母告诉他要好好学习，晓星尘告诉他要温和待人，他做到了，他得到了，他又失去了。
很难受，不是这种被人围观狼狈的难受，是那种心中空落落的，被世界抛弃了的难受。
整个心脏都被阴郁的雨雾填满，河水涨潮，汹涌澎湃的埋葬了他，波澜壮阔的卷着他死去的灵魂顺流直下。
天是灰色的，他的天空飘着细雨雪花，一年四季淤积惨白。他沉溺在冰冷的河水之中，看不见晴朗，看不见阳光。
疼。
金子勋的鞋底粘着沙子和黑色的泥土，对着他脑袋重重一击，脑浆像是将要从天阳穴里迸溅出来的疼。
“你输了！”金子勋对着他的头又是一脚，转身沿着场地跑了一圈，发表胜利致辞：“我赢了哈哈哈，我打赢了高三毕业生！”
“他太狠了。”魏无羡说。
“你别动，”蓝忘机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我去。”
“我去！”薛洋在两人身后，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说：“我去。”
“喂，你够了。”他走过去，黑鞋子踩塌一株野雏菊，踩着宋岚的余光背对着他说：“你不打算站起来了吗？”
粉白的花瓣一头栽进泥沙里，一半昂扬着身姿，一半失去颜色，与泥沙混为一体。
“恋人嘛！你大可以抢回去，这样沉沦堕落，我有负罪感。”黑鞋与短裤之间露出一截白腿，汗毛又粗又长，小腿看起来结实齐整。宋岚再往上看，看到一个后脑勺，脖子上还挂着一截红色绳子。
绳子上系着一个玫红色的围裙，围裙上有水渍和油渍，分别糊在两边。他像是刚刚做好一盘菜，手在水池里洗过，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别多管闲事啊！”金子勋说：“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薛洋冷笑一声，抬头看他，“我还怕你？”
金子勋指了指他身后的宋岚，“这是我跟他的恩怨，我不想牵扯无辜，你也没理由跳出来为他出头。”
“你说的对。”薛洋后退几步，踩着雏菊退到宋岚身后，“你还不打算站起来吗？”
宋岚仰头看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薛洋说：“哥，你怎么这么单纯，我说让你抢你就能抢啊？”
宋岚目光看了看四周，人群太密，看不见熟悉的人。
“别看了他没来。”薛洋说。
“那我要是抢呢？”宋岚缓缓站起来，“薛洋，你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到底打不打啊？烦死了抢来抢去的你俩上来演偶像剧来了？”金子勋没那么绅士，等他们慢条斯理讲完了才动手。
他摸摸口袋，捏捏手，对着宋岚后背挥拳。
薛洋扶着肩膀推了他一把，与金子勋面对面挥拳，‘砰’的一声，血花飞起，混着雨雾飘到了泥泞的雏菊上。
薛洋举着手转了一圈，伸到镜头面前：“看看，大家都看看，啧啧。我好多年没有遇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金子勋沉着脸，打了两句哈哈，“来吧，我们打一架！”
薛洋解开尾围裙，地上一扔，扎起架势，“来。”
金子勋奔过去，还没有冲到他面前的时候后背突然受了猛烈一击，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一扑，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抬起头的时候一脸的泥，只看见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与此同时，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似海面翻滚着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对着他脑门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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