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白笑满足地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要不是林舟拦着她，她还能再吃两个牛肉锅贴。
林秀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有客人在呢，还没个吃相，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索性不再看她，“小舟，东西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姐。”
林舟答着话，还不忘让大家都再检查一遍。
“登山杖over。”
“应急药品、工具箱over。”
“备用衣物over。”
“水、食物over。”
白笑碎碎念着，从背包里探出脑袋。
“舅舅，你不是说这次进山，还要带个特殊的‘东西’？”
“是什么呀，带上了吗？”
特殊的东西？众人闻言都看过来。
林舟也不答，只是扭头往院子里看了看。
然后朝墙角的小狼崽招招手。
“过来~”
小狼崽刚饱餐了一顿，正高兴地原地撒欢。
听见召唤，它咧开嘴，四个脚丫子一撒，哒哒哒跑了进来。
林舟左手垂下，小狼崽立马就顺着手臂爬了上来。
周晋眼睛都看直了，喃喃：“真默契。”
“羡慕？羡慕你也养一只呗。”白笑故意道。
周晋连忙摆手，“不刑不刑，我可不会踩缝纫机。”
他有贼心，可没贼胆。
更没那金刚钻，给狼剖腹产！
一抬头，就见林舟举着小狼崽道。
“要带的就是它了。”
白笑眼皮一跳，舌头忽然就打起了结。
“舅、舅舅，你不会今、今天就要把它放、放回山里吧？”
旁边的林家人也很意外，显然是不知情。
“小舟，这就要带它走了？”
“它还这么小，现在去山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别还没遇到熊瞎子大老虎什么的，它先把自己给饿着了。”
大家一人一句，林舟哭笑不得。
“它还没成年，我怎么会把它直接扔回山里，那不等于直接白送了盘菜进去吗？”
怀里的小狼崽似有所感，歪着脑袋：“嗷呜？？”
白笑松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小狼崽的脑袋。
“说你呢，一盘儿菜。”
小狼崽委屈巴巴，抬爪抱住白笑的食指，“嗷呜”一声轻轻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痕迹。
咬完还哼哼唧唧，差点不肯松口。
林舟揉了一把它的脑袋。
“好好好，不菜不菜，你只是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就威风了。”
小狼崽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眼睛是亮了起来。
“嗷呜！”
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扭头钻进林舟怀里又拱了拱。
只给白笑剩下了一个毛茸茸的屁股蛋子。
和疯狂晃动的尾巴。
白笑：“……”
难道先说它菜的，不是她舅舅？？
姚进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小舟，它这么依赖你，小心等它成年了都不愿意走。”
林舟无奈地笑着，又在小狼崽背脊上撸了一把。
“所以一有机会，这不是赶紧带它进山实习。”
小狼崽冒出头：“嗷呜？”
“你又听懂了？”林舟失笑。
“小机灵鬼。”
*
林舟一行人是在晨曦中出的门。
踩着第一缕光走在乡间的路上。
要进山，往年林舟都需要绕路。
绕开大山与村庄中间的那一排猛兽夹。
今年有那对东北狼提前开了道，算是把能踩的，不能踩的都踩过了。
林舟也提前去探过了路。
确保没问题的情况下，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决定走这条捷径小道。
清晨的城市可能还没什么人声，但清晨的乡村已经完全苏醒了过来。
砍柴声、接水声、说话声，混合着家畜或哞哞、或哼哼、或咯咯的叫声。
声音都不大，但却莫名显得热闹。
清冽的风，悄悄将炊烟和这份热闹声送远了。
一行人细心感受着这份美好，一时都没有说话。
周晋乍一来到陌生的地方，其实昨晚并没有睡好，可现在他却很亢奋。
对于城市长大的他来说，乡村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
以前虽然也跟着教授调研来过村子，可南方的农村和北方的农村完全不是一个样。
春夏秋的农村，和此刻冬日的农村又不是一个样。
新鲜感让他的精神感到亢奋。
可清晨的村子却又让他的心莫名感到平静。
整个人都像是从城市、从工作、从实验中彻底抽离了出来。
那些昨天对他来说还很重要的东西，此时此刻好像突然都变得不重要了。
嘴里哈出的温暖白气袅袅升起。
他的心里竟只剩下了眼前静谧织出的热闹。
城市和乡村真能分出高低吗？
他不确定了。
至少现在的他完全分不出来了。
白笑落后一步，也悄悄打开了直播。
网友们早两天就听说了他们要进山的消息，一大早就蹲守在了直播间里。
再加上白笑利落地改了直播间名。
——【小舟兽医带你探寻大山深处的奥秘！】
更是吸引了许多路人网友进来。
一时间直播间里热闹非常。
【滴！小舟兽医云旅行团游客打卡成功！】
【喜大普奔，马上换新地图了朋友们！】
【什么什么，几天不见，今天不掏牛屁股改徒步登山了吗？（星星眼.jpg）】
【什么徒步，放尊重点，这叫野生动物自然考察，在场的除了笑笑外，可都是动物专家。（狗头.jpg）】
白笑随便瞄了一眼：？？
给你们开直播还蛐蛐我？
【这山听说也不是普通的山，前两天小舟兽医还说，平时村里的人都不会上山的。】
【！！那岂不是说明这山很危险？？】
【这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上有七十岁老人，下有未成年小崽，可别出事才好。】
【？？大兄弟你不是属乌鸦的吧？】
【嗐担心啥，有小舟兽医在呢，怎么可能出事。】
【好期待！也不知道在山里能见到什么好登西！】
直播间清早就讨论得热火朝天。
镜头里，一行人倒是安安静静地走到了那片猛兽夹区域。
林舟包里背着小狼崽，带队走在最前面。
白笑因为熟悉这部分区域，暂时留在了最后断尾。
“大家都小心，尽量踩住我的脚印。”
众人纷纷应下，肃容默默走着。
走到一半，周晋的余光瞄到了旁边的一棵树。
碗粗的白褐色树干下，依稀可见暗红色的印迹。
“这是！”周晋惊呼后，又赶忙压低声音。
“这就是当时救狼的地方？”
林舟扭头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
“没错，你知道？”
这下轮到周晋不说话了。
白笑在后面搓搓手，“嘿嘿，舅舅……”
“咳咳，我乱猜的。”周晋挥着手打断白笑。
这下不止是林舟了，连姚进山和石昊都扭头过来古怪地看了周晋一眼。
又看了被他死死拦住的白笑一眼。
这俩人，一而再了。
刚认识一天，就有小秘密了？
直播间网友们倒没发现什么。
不过“故地重游”，心里也不禁有些感慨。
【感觉救公狼和给母狼剖腹产的凶险画面还历历在目，一晃小狼崽现在都四个月大了。】
【可不是嘛，当时隔着屏幕都要怕死了，谁能想到小舟兽医还真能把这一家子狼给救下来。】
【救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舟兽医救这一家子，应该能造一座写字楼了吧。】
【神特么写字楼，都进山了还上班呢。】
好在这会儿林舟他们正穿行在猛兽夹的危险区域里。
暂时没有心思来琢磨着俩人究竟哪里不对劲。
猛兽夹区域是依托一片白桦树林而设。
穿过密集的白桦林，众人进入了一块开阔空地。
虽已至三月，可春天还没来得及到达这里。
土壤未曾苏醒。
去岁残冬的枯枝还凌乱交叠地散落在地上。
枯枝间泥土上，薄薄的积雪也固执地没有融化。
显然这里也还没到达深山的范围，却像是到来了另一片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这里也很静。
但和村子里那种热闹的静谧不同。
这里的静，是沁到骨子里的静。
仿佛在一呼一吸之间，这静谧的氛围都能被吸进身体里，灌进四肢百骸。
整个身体都好似莫名冷了两度。
四周没有一丁点声音。
只有林舟一行人走路嘎吱嘎吱的声音。
和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连热闹的直播间都不禁被感染，悄悄安静了下来。
行走的过程中，一行人也慢慢调整了队形。
因为这一片空地没什么危险，林舟慢慢从最前面退到和姚进山石昊并列。
白笑作为小姑娘，则是被周晋护在了前面。
林舟斜着看了白笑一眼，又落后一步，走到白笑身边。
“你俩有事儿？”林舟轻声问。
他的声音是很轻，奈何周遭实在太安静。
连故意压低的声音都像是在特意放大。
白笑还在静静感受这咫尺相隔却完全不一样的天地，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的瞬间就炸了毛。
“谁，我跟他？！”
炸毛的声音太大，震得周遭白桦树细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
整个空间都仿佛抖动了起来。
白笑这才赶紧压低了声音，但睁圆的眼睛却半点没有回收的意思，一手指着周晋。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周晋也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匆忙摆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白笑：“？”
反应这么大，他还嫌弃上了？！
收到白笑怒视的白眼，周晋：“？”
不是她先否认的吗？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林舟：“……”
他还什么都没说吧。
好了，现在更可疑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白笑和周晋之间的那点“小秘密”。
两个人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能有多大的秘密。
横竖不过直播那点事。
但林舟有自己的考量。
其实这趟进山，他特意带的除了小狼崽之外。
还有白笑。
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让白笑跟他一起进山。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但她毕竟和年底的事情是同时出事。
虽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但能多方面地多捕捉点白笑的脑回路也是好的。
顺便能借机给她“洗洗脑”，那就更好了。
故而，林舟虽然没多想八卦白笑和周晋的小秘密，也还是故意瞥了一眼白笑。
“那就好，你这么笨，我还担心你被人拐跑。”
说罢，林舟又扭头对周晋道。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顺嘴教育两句我这没什么脑子的外甥女。”
周晋：“……”
您要是不解释，我可能还不会想太多。
现在嘛。
周晋笑了笑，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不妨事，林舟师兄你随便教育。”
白笑：“……”
又不是教育你，你当然随便了。
白笑没好气地瞪了周晋一眼。
周晋：“……”
得，伸也是一刀，缩也是一刀。
这叫什么事儿。
他挠挠头，快走几步，走到姚进山两人身后，故意把说话的空间让出来。
当然了，四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也并没有什么用就对了。
林舟倒是不在意。
趁着距离真正的进山口还有点时间，他还真给白笑科普起了什么“防小黄毛手册”。
尤其强调不能随便跟着别人离家出走。
姚进山走在前面，眼睛都听直了。
心中暗道一定要找机会，让小舟把这话给他小孙女也重复一遍。
白笑开始还认真地听，结果听到后面。
“陌生人给的棒棒糖也不要吃。”
白笑：“……”
她忍不住了。
“舅舅，我现在是22岁，不是2岁。”
“我这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拐走。”
她算是听明白了，舅舅这是担心她跟别人私奔呢。
简直就是奇了怪了。
她再是母胎单身，好歹也是小说和电视剧里阅男无数，总不至于是个男人她就喜欢上吧？
还私奔？
“舅舅你在开什么玩笑。”白笑吹了一口耳边的头发。
“我又不傻，除了家里人，谁会无缘无故地对我好，又不是什么做慈善的。”
林舟：“……”你说得很有道理。
白笑：“……”你会怀疑才奇怪好吧！
林舟笑着，难得夸了她两句。
心里悄悄划掉一种可能性。
这小姑娘还真不是恋爱脑，起码不是跟小黄毛跑的。
但林舟心里也更沉重了几分。
那她的失踪，就更有可能是和村里的事有关了。
罢了，那就同时进行第二步。
除了给白笑“洗脑”外，林舟特意带她来，也是让她能认识认识山里的路。
这么大个活人能凭空不见。
误打误撞进了山，也是有可能的。
“进山之后，要特别注意脚下的路，知道吗？”
林舟又交待了一遍。
“知道啦，舅舅你从昨天就开始嘱咐我了。”
林舟：“……”
“你要是能聪明点，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
白笑：“……”
“好好好，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白笑伸手支棱起自己的两只耳朵。
走在前面的周晋：噗呲！
白笑：“？”
*
一行人按照林舟指引的方向，走了大约一百米，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进山路。
说是进山的路，其实也不过只是比其他的地方看起来更容易下脚罢了。
但即便如此，这路都有一半是林舟的功劳。
林舟已经重新走到了最前方。
他一边带路，一边给大家介绍。
“这里的山属于小兴安岭山脉，呈南北走向。”
“北部高拔陡峭，海拔约有一千两百多米，进入我们县后开始逐渐平缓，海拔大约只有六百米左右。”
六百米并不算高山。
只能算是低山丘陵。
且这部分山势也趋于缓和，可以攀登。
这也是他敢答应带老师进山的原因之一。
众人抬眼往山上望去。
只见山上大多是瘦高细长的针叶林。
最多的便是松树。
参天的松树像是直直耸入了云霄。
站在山下仰望，竟一眼看不到头。
松树是常绿乔木，即便到了冬天，松针也依然苍劲。
细细密密的松针上，落满了皑皑白雪。
百步之遥，积雪竟比先前的白桦林至少多上一倍。
参天乔木在酷寒里依然挺立。
但脚下的花草却是抗住不住的。
纷纷枯萎了颜色，蔫哒哒地趴在地上垂头丧气。
山上的雪落得并不均匀。
有的地方堆成了雪团，一脚踩上去半条腿都能陷进去。
有的地方却只是薄薄铺了一层，轻轻的，像羽翼。
别说是周晋这个南方孩子了，就连白笑都微微张了张嘴。
这就是原始林的模样吗？
清晨的阳光逐渐从雪地里攀升。
又透过枝头透过松针，旋转落下。
天空的蓝与枝头的白，交相辉映。
像是水彩画。
竟让沉闷的深山也显出了几分可爱。
林舟抬头微笑看着。
“真好，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不禁看呆了。
【我知道山里风景好，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这还没有开始正式登山吧，就已经美成这样，要是真上去了，我是不是得直接吃速效救心丸？】
【瞧瞧你这出息，我就不吃，我直接掐人中。】
【？？】
【虽然没看到桃花源，却第一次理解了桃花源记，蹲了三个月的直播，谁能想到村子后面竟然藏着如此美景！】
【（搓手.jpg）已经开始期待山上的风景了！】
这样的场景，姚进山倒是见过不少次。
可依然没能影响他对这次进山的期待。
尤其还是，时隔多年，和小徒弟一起进山。
姚进山眼睛也被山中雪衬得发亮。
“老师，您要是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石昊冷冰冰的声音就和枝头的雪一样，兜头往姚进山后脖颈塞了进去。
老师已经七十多的年纪，他本就不大同意老师再继续登山考察，就算小舟说山势还算平缓，也是深山老林。
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他回去怎么跟师娘交待。
姚进山：“……”
姚进山郁闷，姚进山生气，姚进山不想和逆徒说话。
他的好心情。
“小舟，咱们走。”
姚进山压根儿就不理石昊，拉着林舟就往山上去。
“对了小舟，这里的冬天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林舟好笑地看了一眼故意找他说话的老师，又无奈地瞧了一眼身后的师兄，回过头这才回答老师的问题。
“一般持续到四月底。”
林舟说完，又继续道。
“这里是北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区，四季分明。”
“冬季是其中最长的季节，一般是从十月下旬开始，持续到来年的四月底。”
“春天和秋天最短，四月末到五月末为春，九月至十月为秋。”
“夏天是六月到八月，一般气温就在二十摄氏度左右，算是不错的避暑胜地。”
姚进山本是故意找话，可听完林舟的介绍，他的眼睛又忍不住亮了起来。
“避暑胜地？这个我喜欢。”
“等今年夏天，我再来找你！”
姚进山的好心情进度条怒升80个点。
想到又有机会来见小徒弟了，他就开心。
“小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石昊皱眉。
姚进山：“……”
好心情：50\/100（30↓）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舟走，咱不跟笨蛋说话。”
石昊：“……”
林舟：“……”
笨蛋2号白笑一个没忍住：噗呲！
这下轮到周晋瞪大眼睛了。
小姑娘有胆量，连石昊所长都敢嘲笑！
有胆量？
等到白笑回过神来，对上石昊那紧皱的眉，沉默的眼，严肃的脸时，白笑腿肚子都差点软了。
妈耶，还以为看见学校教导处主任了！
吓鼠宝宝了！！
白笑赶忙捂嘴摆手，“石、石所长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实在是有点没忍住。”
石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笑解释得手忙脚乱。
要是遇上旁人，可能这个时候该脸红。
可白笑的脸，这会儿却是煞白。
吓得血色都没有了。
“好了小耗子，你瞧瞧你，把小姑娘吓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人，脸都吓白了。”
姚进山说着，又朝白笑招招手。
“来，笑笑过来，咱不理他。”
石昊：“……”
他吓她什么了？
不过就看了她一眼，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见姚进山给她解围，白笑哪还有什么犹豫。
跟飞鸟还林似的，立马就朝姚进山身边跑了过去。
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呜呜谢谢老爷爷。”
石昊：“？？”老爷爷？
这下轮到石昊怀疑人生了。
“小姑娘，你叫我石所长，却叫老师老爷爷？？”
同样都是小舟的师门。
亲疏关系，差别有这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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