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深接起电话：“喂，知知，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许念知清了清嗓子：“喂，林局长，你现在在忙吗？”
“不忙，有什么事就说吧知知。”林景深声音温柔，许念知感觉安心不少。
许念知回宿舍后就把两只小狗带了回来，给它们洗了澡，喂了吃的，旺财像是知道它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兴致不高的趴在地上，狗粮也吃的很少。
许念知无奈把它抱在怀里，边撸着小狗的毛边跟林景深说了陈戈的情况。
林景深听完后思索了一会，还没说什么就被叫走开会了，只能对许念知说晚上再聊。
许念知挂掉电话后不久，就收到了林景深发来的消息，手机提示音响了有一阵，林景深发来很多份文件，几乎涵盖所有关于对未成年的援助的政策。
许念知仔仔细细把所有文件看了，尤其是关于申请资格方面。
发现很多援助政策陈戈都不符合，因为处在非义务教育阶段，加上家庭成员的征信也不好。
陈戈已经17岁，过了16岁就可以合法成为劳动者，参与签订劳务合同，所以对于16岁以上的未成年人，能拿到的援助金很少。
晚上，陈戈在医院食堂吃过饭，去医院附近的店铺里买了住院和陪护需要用到的塑料盆，卫生垫，饭盒等一系列生活用品。
结账时，老板说看陈戈年纪不大，肯定没有陪护经验，连折叠床都不买，说人民医院的病人家属可多了，医院的床根本不够用，人人到他这都会买折叠床，劝陈戈也买个。
陈戈看着挨着柜台放的折叠床，有竹席做的也有细钢丝做的，还有一种看起来更简陋的，就用几根铁管做成，然后上面套着一块布，于是他指着最简陋的问这种多少钱，老板说五十块。
陈戈说不要了，然后买了五块钱一个的折叠小凳子。
回到病房，奶奶已经睡了，过两天就要做手术，明天是最晚缴费时间，陈戈打开了手机。
输入了一个网址，这个网址是陈戈之前进城买药时在路边等车，然后看到旁边的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杠上有个印着“急需用钱就找我”的字样，下面是一串网址。陈戈盯着看了好久，终于在班车到来之前把小广告拍了下来。
页面里是用着加粗黄色字体写着“贷款无需审核，直接放款”。
陈戈填完了所有信息，进行到最后一步要点击申请提交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指没法直接点下去，他还是犹豫了。
陈戈搓捏了一下手指尖，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奶奶，奶奶依旧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他又看了看窗外，黑夜里的天空没有一点星光，暗蓝色的云层还是很厚，明天可能又是个阴天，他想。再转过头时，陈戈按亮手机屏幕，决定直接点击申请。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时，许念知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立马接了起来，他有预感许念知接下来的话可能会给这件事情带来转机，他的许老师每次出现都是来帮他的。
“陈戈，我找到一个官方文件，对于你这种情况可以向正规银行申请无息借贷，由教育局担保，只要大学毕业五年内把钱还上就可以了。”许念知的声音带点儿急切。
许念知说完后听对面没有反应，于是又说道：“陈戈你在听吗？我把文件发给你，你好好看一下。”
“好的老师，我会看的。”陈戈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怕说多了许念知就能听出来他声音里的哽咽。
陈戈还是没忍住眼泪，擦了好久都擦不完，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奶奶病情一天一天严重，他每天都能感受得到，所以奶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时，他早已适应了结果。
而在黑暗里摸黑走的太久、孤立无援了太久后，突然出现的光亮让他没办法不感动，想要一直走进光亮里。
于是陈戈就在泪眼模糊中看完了许念知发来的文件。
挂完电话后，许念知感觉有点坐立难安，稍有点懂行或有社会经验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刚才说的贷款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也只能拿来忽悠一下还未接触社会的高中生了，但又害怕陈戈不相信去网上验证真假。
林景深会议结束之后就给许念知打了回去，说符合陈戈这种情况的援助政策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但可以去借助网络平台去吸引好心人来捐款。
许念知一听捐款就知道陈戈一定不同意，他连老师的帮助都不愿接受，更别说拿眼泪卖惨去换钱。
林景深看许念知这么操心这个学生的事，于是就想了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会拟一份文件，看似是由教育局给陈戈担保，让他拿到无息借款，实际上则是自己私人借给他。
陈戈看完就给许念知发过来消息，说自己会去申请这个援助借贷，许念知才放下心来。
于是她又给林景深打了电话表达感谢。
“知知，你是个好老师，你这样做我也很支持。”
“林局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急需用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先替他还给你。”
“好啊，那我需要钱的话，你别跑了就行。”林景深笑道。
“我肯定不会跑啊，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盖上指印。”许念知倒是真有写欠条的想法。
林景深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要是不需要任何书面的东西，你都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许念知听到这话才突然觉得，身居高位的林景深在追求自己这方面，好像一直处于低位，他从来不强迫自己，只是在等自己走到他身边。对感情再迟钝的许念知此时也开始考虑有关感情的问题。
林景深见许久许念知都没有说话，以为她又要开始开启回避感情模式，便说：“知知，是累了吗?困了就休息吧。”
“没有，林局长，我……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许念知终于鼓足勇气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说完这句话，许念知已经红了脸，心脏越跳越快，想马上挂断。
“好，那你可一定要考虑好。”林景深语气里的笑意已经藏不住。
“那先挂了。”
“等等，知知我们可以每天都打电话吗？最近事情比较多，不能去见你了。”
许念知想了想说：“嗯，可以，林局长你多注意休息。”
挂完电话，许念知把身上的小狗放下来，让旺财和大飞住一个窝里，大飞一点儿都没有领地意识，还把自己柔软的小窝让给了旺财。
许念知看到如此懂事的大飞，摸了摸它的头，发现大飞长大了点儿，尤其是那双黑色爪子捏起来越来越厚了，耳朵一只立着，另一只还在耷拉着，滑稽又可爱。
黑溜溜的圆眼望着许念知，许念知蹲在大飞面前，忍不住开始想自己和林局长的关系，大飞歪着脑袋看她，发现许念知走神了，又小声哼唧几下吸引她的注意。
很快，陈戈就拿到了手术费，是许念知拿着一沓现金亲自交给他的。说是发放贷款时也需要经过学校签字，再由老师交到他手里。
陈戈对此毫无异议，他很信任许念知，是除了奶奶之外最信任的人。
许念知不能在医院多逗留，说自己还要回去上课，想了想又对陈戈说道：“眼看就要放暑假，离高三也越来越近，必要时就请个护工，别太累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休息，为以后的冲刺学习做准备。”
她看到陈戈眼下已经黑了一片，眼中的红血丝更明显了，很显然是昨晚没睡好，可以说是根本没睡。
陈戈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老师，你快回去上课吧。”
许念知是一大早从瑶沟村赶过来的，给完钱就要立马回去上课，陈戈不想让她为了自己的事来回奔波。
于是在许念知转身离开时又说道：“老师，你也要好好休息，奶奶的手术情况我会发消息告诉你的，别来回跑了。”
听完这话，许念知转身朝他笑了一下：“嗯，奶奶的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戈一直看着许念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又快步走到窗户旁，看许念知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又消失在医院大门口。
陈戈想，要是能一直看着许老师就好了，哪怕只是背影。
他对许念知的感情从来不敢宣之于口，也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觉得自己还不配站在她身边，他在心里暗暗想，考个好大学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是改变自己现在的困境的必经之路，然后尽快把借的钱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自己会越来越好，因为许老师身边一定得是最好的人。
于是这两天，奶奶一睡着，陈戈就会看手机里的学习资料，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学习，奶奶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住院了，不然清醒的话一定会让他带自己离开医院。
所以陈戈决定在奶奶手术前和手术后的这段不清醒的时间，抓紧时间再多刷几套题，尽量保持之前的学习状态，但他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晚上坐在折叠凳上，困了就趴在奶奶床边睡会，连续两晚，连值夜班的护士都看不下去了，让他买个折叠床，陈戈说等奶奶手术后再买。
第二天，奶奶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时间长达四个小时，陈戈等的四肢麻木，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
终于大门被推开，医生出来跟他说手术算是比较成功，但因为病人之前病情恶化严重，术后需要恢复的时间会久一些，再加上病人年纪也大了，会有相应的后遗症，比如走不了路，可能以后都需要需要轮椅和拐杖相伴。
陈戈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奶奶病情不再恶化就行。至于走不了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小问题，自己会一直伺候奶奶。
于是他充满感激的对医生道了谢，询问术后医嘱。
奶奶术后一直昏迷不醒，需要一刻不停用氧气罩，医生说是正常情况，老人家身子弱，做完手术后对身体更是损耗严重，就让奶奶睡几天，让陈戈记得天天给擦身体，看好吊瓶就行，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话就立马告诉医生。
陈戈认真记下了每一条医嘱，于是去食堂吃过五块钱一碗的面条后，就又去了医院门口那家店铺。
“这次终于舍得买折叠床了？”老板还记得陈戈，看着他拿起了五十块钱的简陋折叠床对他说道。
“嗯，我奶奶的手术很成功。”
“咦，怎么每次都是你来买东西，你家大人呢？”老板看陈戈怎么看都像是不到二十岁，脸上的青涩都还在。
“就我一个人。”陈戈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这个问题。
“啧啧，你这孩子也不容易啊，太孝顺了。”
“还好。”陈戈却一脸云淡风轻，在他看来只要奶奶平安无事，一切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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