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娣一直捏着小狗爪子，好像对新来的家庭成员爱不释手。
阿武喊道：“留娣，你不给我做饭吗？”
西山刚把留娣抱上膝盖，留娣就溜下去了。
她跑到院子一角，拿起一个河蚌壳，认真挑选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头，摊在手心里给阿武看。
她的声音奶乎乎的：“那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呀？荷包蛋好不好？”
阿武不满意：“吃肉。”
留娣听话地换了一块石头，放进河蚌壳里，又把河蚌壳放到几块毛石头搭成的“灶”上。
“那我们就吃肉吧。”
西山好像心情很不错，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六烧菜的本事见长了，给爸爸也烧一块。”
留娣高兴极了，又往河蚌壳里添了一块小石头。
西玖玖趁大家都忙着的时候，从西山身边溜开，一点点往院门口蹭。
小爪子刚踩到门外的土路，就有一只黑手把她拎了起来。
“我踏马……”
西玖玖最恨被人拎起来的动作，这对于韭菜来说，意味着连根拔起。
那可是灭顶之灾。
她本能地爆粗口加旋风腿挣扎。
狗太小，人正贪，力量悬殊。
“快来看！有狗！”那只黑手的主人亢奋地叫嚷着，听上去是个年轻男人。
很快拥过来另一个浑身滂臭的男人：“今天五脏庙有福喽。”
西玖玖都能听到两人疯狂分泌唾沫的声音。
她想：完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放开！那是我的狗！有田有林你们俩是想死吗？！”
阿武冲过来就往有田腿上猛踹一脚，然后从门后捞出一个铁耙，费力举起来，对准两兄弟。
他虽然年纪小，但体格厚重，声音也是又宽又亮，举着铁耙的架势更像是能下死手的。
颇有天蓬元帅之遗风。
有田结巴道：“怎么就是你的狗了？”
更臭一点的有林也更怂，面对只到自己腰的阿武，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哥……还……还给他吧。”
有田咽着口水：“……我们发现的，凭什么给你？”
阿武把铁耙朝前狠狠一挥，手没拿稳，直接砸到了有田的两只脚中间。
阿武恶狠狠地瞪着有田：“还给我！”
有田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努力想打个商量。
毕竟兄弟俩已经快两年没见着肉了。
“……要不，你……你跟我们俩一起吃？”
阿武朝有田身上吐了口唾沫，立刻上手就抢。
有田抬高手臂，阿武就够不着了。
阿武攀着有田的腰，朝院子里大喊：“奶奶！奶奶！”
茂娘踮着小脚飞快扑出来，脸色煞白，嘴里慌得不成样子。
“奶奶的心肝儿肉，怎么啦怎么啦？不怕不怕，奶奶来了！”
看到场面似乎是小孩子打闹，茂娘才略放心了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阿武受委屈了。
她冲着有田有林骂道：“没爹养的畜生！欺负到我家阿武头上了！”
阿武喊道：“奶奶，他们抢我的小狗！”
西玖玖被举得高高的，左晃晃右晃晃，正头晕目眩之际，西山听到动静出来了。
西山人高马大，随便一摘，就把小狗拿了回去。
他检查了一下兰花的情况，确定没事后，揉了揉它的头：“别怕。”
有田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看西山，又看看阿武。
有林躲得更远了，窝在一棵树后头。
阿武放开有田，又踢了他一脚，这才神气地回到奶奶身边。
茂娘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弓着腰去检查他的手脚有没有受伤。
阿武不耐烦地推开茂娘，恶狠狠地对有田说：“你记住，这是我的狗。谁要是敢动我的狗，我……”
他似乎在想能100%震慑住对方的狠招。
眼珠子一转，阿武指着自己的奶奶：“谁敢动我的狗，我叫我奶奶死你们家门口去！”
西玖玖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在外人听来，只是一声“汪”。
西山嘴角含笑，又圈住了兰花的嘴。
有田有林瞳孔地震，灰溜溜就跑了。
茂娘眯着眼睛，不住地夸阿武：“好孙子，真厉害。”
西玖玖不能出声，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都翻出了巨大的白眼。
西山对着小狗说：“兰花，你以后少出门，大家都馋一口狗肉呢。我可不想去谁家锅里给你收尸。”
阿武趾高气扬：“我看谁敢！兰花，等下我就带你去晒谷场上玩！”
他想说句什么话，一时间卡住了。
他看向茂娘：“奶奶，前两天有人抢妈妈的猪草，你说的那句话……怎么说的？”
茂娘想了想，一脸得意和欣慰：“阿武还记得奶奶说的话？奶奶教你，这叫打狗还得看主人。”
阿武把头抬更高了：“就是！打狗还要先打主人呢！我看谁敢打我？！”
说着，他就要抱小狗。
西山把狗举起来一点：“不行，兰花得跟我出去一趟。”
阿武一听：“去哪里？我也去！”
“也行。但你大姐中午要煮鸡蛋汤，你不想喝了？”
大凤正抱着阿毛出来，笑道：“对呀，我这就去挖点莲蓬梗，配鸡蛋最鲜了，阿武也来喝一口吧。”
大凤婆婆钻出来，毫不掩饰地朝大凤横了一眼：“多少个鸡蛋呐？够几个人吃的？你把全村人招家里去得了。”
大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涨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茂娘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鸡蛋是我们家拿过去的，阿武去喝一口怎么了？”
大凤婆婆不接茬，拉着大凤加快了脚步。
茂娘拽起阿武紧跟上去，嘴里不依不饶：“亲家，咱可是贴肉的一家人。我把水灵的大孙女嫁给你那老光棍儿子，你不知道谢我，倒还跟年轻时一样抠嗖。”
大凤婆婆不知道回了句什么，西玖玖没听清。
茂娘突然暴跳如雷，掰着她的手，要把大凤的手腕抢过来。
“那你还给我！我这大孙女能生养，指定还能嫁更好的人家！”
她抠不动，竟然一下子躺倒在地上。
“来人呐，欺负我这个老寡妇啦！”
大凤手腕生疼，阿毛在她怀里也哭得够呛。
她又羞又窘又急，不禁也哭了出来：“奶奶，你……你让我怎么做人……”
一时间，祖孙三代哭到一处，成功引来了好些看热闹的。
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形销骨立，脸上却都神采奕奕。
吃不饱的年岁，或许看热闹也能当饭吃吧。
双娣也牵着留娣出来看了，像是习以为常了。
西玖玖看着这场闹剧，相信了阿武的话。
这茂娘，估计真能死别人家门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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