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烫得龇牙咧嘴。
灶台边已经没有水缸了，他急得到处找不到冷水，只能跑到门外，把手按进地上的水坑里。
额头上冷汗直冒，西山按着双手，只好低头去够自己的手臂，勉强擦了擦。
他忘了，自己不是个老头子，皮肉虽然糙，也还算嫩着呢，哪里经得起一百度的水。
西玖玖跟过来：“怎么啦？”
留娣的声音从窗户口传过来：“爸爸哭哭啦？”
西山看着水坑里自己的倒影。
是啊，他死了又活了，他在顾虑什么呢？
西玖玖学着留娣的话：“哭哭啦？”
西山蓦地一笑。
手上的灼痛也消退了不少。
他抬起手，朝留娣挥了挥：“爸爸玩水呢，玉米好了，爸给你们端过去。”
阿武从茂娘房间里冲出来，嘴角还有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喊道：“爸爸，我也想吃玉米。”
西山卸下包袱，看到阿武，脑袋里一下子就有了个主意。
“行。”他站起来，示意阿武跟上。
西山把腊鸡腿切成一段一段的，玉米则是整个。
一个盘子里是两根玉米，两个鸡腿；另一个盘子里是一个玉米和一个鸡腿。
阿武咽着口水，盯着看，眼神跟茂娘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要吃两个。”
西山低头看他。
阿武今天是有点怕西山的，但看到那么稀罕的食物，胆子也跟着肥了。
他迎着西山的目光：“奶奶说，我是男人，男人就是要吃得比丫头片子多的。我将来要挣大钱的，可不能挨饿。”
西山嘴角一抿，将俩份的那个盘子给了阿武。
“那你在这里慢慢吃，别让你奶奶看到了，她也要和你抢的。”
阿武狠狠点头，抱住盘子就钻到灶膛后面去了。
西玖玖看得气愤：“汪！凭什么？山子你也变坏了！”
西山端起盘子就走。
留娣看到油亮亮的一盘，早高兴得在床上转圈了。
双娣看到里头的分量，原本高兴的脸上黯淡了一些，但也没有说什么。
“小六先吃。”她柔声道，咽着口水，低头哄着阿七玩。
西山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西玖玖“汪”了一声：“我要在这里。”
她有点生西山的气。
西山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
西玖玖看留娣吃得艰难，一会儿狼吞虎咽，一会儿又舍不得咽下去，一大口肉包在嘴里含着。
腊鸡腿比较咸，和玉米一起蒸过后，倒甜津津的，非常合小孩子的口味。
留娣很乖，虽然很饿，虽然从没吃过这么又甜又香又油的好东西，但还是懂得要给姐姐留。
她甚至捏了一截鸡拐子，在嘴里嗦了嗦，又恋恋不舍地吐在手心里，伸到小狗面前。
“兰花，你吃。”
西玖玖皱眉表示心领了，“汪呜”了一声跑开了。
她拱到双娣腿边，拿头顶了顶她。
留娣说：“姐姐吃。”
双娣还是低着头，似乎有点不敢看盘子里的好吃的。
她笑了笑：“等留娣吃饱了，姐姐再吃。”
嘴角有一滴口水垂下来。
西玖玖眼疾腿快，立刻跑开了。
留娣咂巴着嘴：“……我，我吃饱了……”
小丫头别扭着，肚子里还在馋，但想分给姐姐吃一些。
西玖玖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橘子。
她拿爪子一推，橘子就撞到了留娣的膝盖上。
留娣喜道：“呀，兰花你从哪里拿的橘子呀？”
留娣捧着橘子：“姐姐，小六吃橘子，姐姐吃玉米，吃肉肉。”
双娣这才抬起头，眼睛看向盘子。
“那……那姐姐吃一点。”她这么说着，也只是伸手拿了留娣啃剩下的玉米。
西玖玖看双娣吃着玉米，每一口都咬得极深，越吃越急，眼眶里都噎出眼泪来了。
她真恨不得在空间里放一口锅，给她们蒸上十个大鸡腿。
哼，山子哪根筋搭错了，给那臭阿武吃那么多，让姐妹俩分这么点？
西山回到厨房，阿武已经把鸡腿吃得差不多了，正打着饱嗝，一手一根玉米。
他啃得挺勉强，显然是早就吃饱了，但嘴还是馋，也舍不得把吃的留给任何人。
见西山回来，他喊道：“爸爸，我还要吃鸡腿！”
西山蹲下来，亲切地摸着他的脑袋：“行，爸爸家里还有好多好多鸡腿，阿武想吃，爸爸每天都给你做。
阿武咧着嘴：“爸爸你的家在哪里？我要去。”
西山不回答，笑着问：“阿武，爸爸要跟奶奶分开过了，你跟谁？”
阿武脆生生地说：“我跟爸爸过。”
他想了想：“什么是分开过？”
“分开过就是，以后奶奶住这里，爸爸去爸爸的家里住。我们变成两家人了，就像你的大伯大娘一样，也是跟奶奶分开过的。”
“哦，那我跟奶奶住。”
西山觉得自己像个拍花子的。
“也行，奶奶从小待你最好，你应该跟奶奶住。那我就带留娣一起住喽。”
西山站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了，留娣那么小，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好吃的，白白放坏了。”
阿武也站起来，盘子都掉地上了：“爸爸，我吃得下。”
西山回头：“那你又不跟奶奶了？”
阿武摇着头：“我跟爸爸住，你不要给留娣她们吃。”
阿武眼珠子一转，又有点不放心地问：“如果我跟你，双娣和留娣，还有阿七，都跟奶奶吗？”
西山点头：“嗯，你是男人，男人金贵，一个男孩抵三个女孩。所以阿武跟着爸爸，姐姐妹妹都跟着奶奶，这样才公平。”
阿武想了想：“那你的吃的，会分给奶奶吗？”
西山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压低声音说：“分家呢，就是要把家里的东西都你一半、我一半、你一半、我一半地分好。比如厨房里有十个碗，爸爸就要拿走五个，留五个给奶奶。”
西山等阿武理解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爸爸有很多鸡腿、很多好吃的，但这是个秘密，你奶奶可不知道。你不要告诉奶奶，那爸爸就不用分给奶奶了。”
阿武听懂了，他捂着嘴、挺起胸膛：“打死我也不说，都是我的！”
西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到底是男孩子，就是比姐姐妹妹们靠得住。这秘密，你可得守住了。”
阿武郑重其事，咬了一口玉米，又把嘴捂上了。
西山站起来朝外走。
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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