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开供销社，西玖玖可不困了。
“懂了，你这叫邀买人心。”
西山一笑：“管用。”
烧饭也就是半小时的功夫。
双娣好像换了个人。
跟之前的勤快麻利相比，多了一些从容，手脚也更利落了，眼神笃定，动作干净。
天彻底黑了。为了省点蜡烛，全家人是凑在灶台边吃的饭，把水缸当桌子。
西山吃了一大碗，西玖玖原本只是想吃一口，竟然也跟着吃了浅浅的半盆。
留娣站在板凳上，还需要略略踮脚，才能够得着饭碗。
双娣一只手捏着留娣的一条腿，防止她掉下去，一只手拿着筷子自己扒饭。
她和留娣之间好像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嫌隙。
两姐妹吃着难得的大白米饭，吃一会儿，互相美滋滋地对望一眼，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吃完饭，双娣拿出西山给的烂苹果，大家分着吃了。
西山啃着苹果核说：“我得回趟村里，今晚抢收晚稻呢。”
双娣吃惊道：“今晚？不是说还得十几天吗？”
西山解释道：“听说要连着下几天大雨。”
双娣一听，快速收好碗筷，把手往身上一擦：“那我也去。”
话刚出口，她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眼又爬到床上去跟阿七玩的留娣。
阿七刚醒，等她迷瞪几分钟，就得闹着要吃了。
双娣犹豫着。
她转头问西山：“干爸，我好久没挣工分了，下次分新米，还有我的份吗？”
西山一听，笑得格外开朗。
“年底分新米，肯定是按人头算的。你不去干活，会分得少一些，但最低标准的分量还是要给你的。”
双娣想了想，抬起头：“少就少吧，家里也离不开人，我去不了。”
西山点点头：“放心吧，干爸有一膀子力气，饿不着你们。”
双娣也是一笑，卷起袖子，格外卖力地开始刷锅洗碗。
西玖玖感受到厨房里涌动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斗志。
她理解不了，刷个碗有什么好激昂的……
但她也觉得，双娣好像开朗了不少，西山也是一身轻松的感觉。
西山又交代了一些事，什么白菜的排水渠要多检查、窗帘外头要压毛石头、米不够了就拿面粉做馒头……琐碎得厉害。
外面空气有点闷了，西玖玖肚皮朝天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双娣说：“干爸，你能买到擦脸的润面油吗？蜡油也行。最近风有些大，阿七脸上有点皴了。”
西山想了想，钻进东屋里去找。
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也不管西玖玖愿不愿意，一把拎起她又钻回东屋。
他压低声音问：“我记得我在黑市买了蛤蜊油的，怎么找不到了？你收起来了？”
西玖玖哪里知道什么蛤蜊油。
这黑市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不记得了。
她懒洋洋的：“没有呀。”
西山皱眉想了想，非常肯定自己没记错：“我肯定买了，你去空间里看看。”
西玖玖打了个哈欠：“长什么样啊？”
“一个鼓囊囊的小贝壳。”
空间里东西多了，西玖玖找了一会儿，才在一个装杂物的麻袋里发现一对合在一起的、很寒碜的小贝壳。
她把蛤蜊油扔进西山手心里，好奇地问：“这东西也能卖钱吗？”
西山解释：“当然，哪个女同志不想要一盒蛤蜊油的？”
双娣冒着绿光的眼睛印证了西山的话。
她像得到一个无价之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蛤蜊油。
西玖玖心想：这么两片贝壳，真的这么勾人喜欢？那可得列入售卖清单里去。
人类可真奇怪，喜欢的东西都乱七八糟的。
自从跟双娣把话说开后，西山也大方了不少。
“你们仨一起用，应该能用俩月呢。”
双娣惊喜：“我也能用？”
西山眉头一皱。
双娣立刻会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啦，约法五章，记着呢。”
西山眉头舒展，弯腰轻轻碰了一下阿七的脸蛋，终于出了门。
西玖玖看他耽误不少时间，以为他要跑着去了，就先他一步跑了起来。
跑了一段，发现后面根本没人跟上，她又折回去。
西山把手背在身后，走得慢悠悠的，气定神闲。
“你怎么不跑？不着急去收稻子呀？”
“我刚才也跑了几步。不过……”
西山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快忘了……不急，不急，还早呢。”
西玖玖被他的行状吊足了胃口，缠着问：“什么呀？什么呀？”
西山笑道：“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一人一狗走近稻田时，西玖玖本以为会看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会有好多人一起挥舞着镰刀，甚至唱着劳动号子，咔嚓嚓地割着稻子。
没想到，一片寂静。
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浓，眼看就要下雨了。
“人呢？”西玖玖奇道。
西山径直朝大队办公室的方向去。
果然，那半片坍塌的屋顶漏出昏黄的灯光和鼎沸的人声。
西玖玖跑过去，扒门缝上朝里看。
里面摆满了各色凳子椅子，几十号人或坐着或站着围在一起。
中间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大队长，正在情绪饱满高涨地说着什么。
西玖玖只听得懂“卯足劲、咬咬牙、拼一把”之类的大同小异的词。
那些比较书面文章的话，什么“追赶”什么“超越”的，西玖玖就听不明白了。
“汪，他们不抓紧收稻子，挤在一个屋子里干什么呢？”
西山无奈一笑：“在开动员大会呢。”
他刚才也急着要赶过来，赶了几步才想起来，这年头办大事前都是要开会动员士气的。
这样的动员大会，要先挨家挨户通知，传达给全村人，起码得一个小时。
然后要等大家都吃过晚饭，一个个搬着自家的椅子凳子，慢吞吞非常散漫地一点点聚集过来。
好不容易开上会了，大队长就会忍不住多说上几句，时间就又耽误了。
假如遇上像今晚这样又累又重要的急茬，很多人肯定会表示质疑和不满，大队长就需要舌战群儒，一一驳斥那些懒汉们的各种质询……
总之没个两三小时，这场动员大会是不会落罢的。
西玖玖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头大，里面的人怎么像在吵架一样？
西山抽出后腰的镰刀，舒舒服服地躺倒在田埂上：“看会儿月亮吧。”
西玖玖抬头一看，正巧一滴雨砸进她的眼眶里。
“呦，倒霉。”
西山刚躺下就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跑到大门前，狠狠推开门：“快，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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