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躲在车篷里看热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蠢山砸，摔一个狗吃……嗯？”
西山还在皱着眉从泥里找鞋底，被这句话逗得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笑。
他摸到胶质的鞋底，在旁边的水坑里涮了涮。
“这鞋补过一次了，尼龙线断了……”他抬高嗓门问西玖玖，“咱们有尼龙线吗？”
西玖玖哪知道什么尼龙线。
她进空间里一阵翻腾，拿出来好几个线轴，问：“哪个是尼龙线？”
西山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绿色的。你再给我拿一根粗一点的针。”
代销店里的东西虽然不名贵，但非常实用，这转眼间就用上了。
西山就这样站在雨里把鞋补了。
他做针线活也很麻利，但也耽误了几分钟功夫。
这样临时缝补，也只是为了能穿，不然他光着脚走，很容易踩伤脚底板，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西山重新穿上鞋，每踩一脚，泥水就往里面灌，脚下更重了。
西山进村子时，估摸着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走上大队办公室前面的石子路，顿时脚下一轻。他这才感觉到小腿都酸了。
西山抬起一路低垂的斗笠，望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
一个人都没有。
西山有点纳闷，照理说，知道他要拉东西回来，大伙儿肯定会等在这儿的。
要不是雨太大，兴许都能挤到村口去等。
可现在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西山第一反应是，长山漾拼团买低价物资这事，被人举报了，但凡参与和知情的都被带走问话了。
可这是他第一次执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从哪里进货、价格又是否有扰乱市场秩序的嫌疑。即便去举报，那也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的。
西山有些忐忑。
想了想，他放轻脚步，绕了一圈，避开敞着的大门，把板车先拉进了厨房。
他交代西玖玖不要乱跑，最好就在厨房待着。
然后他解下蓑衣，换上自己的草鞋，把脸上的雨水擦干，往谷仓走去。
他才走到门口，就傻眼了。
屋子里满当当的人。
大伙儿三五成堆地坐着，压低声音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
西山只听到离门最近的那一堆里，有个尖嗓门的女人说：“得亏没把钱给他，我就是他在吹牛吧，咱们平头百姓，上哪儿卖便宜货去？”
另一个女人嘴里好像在嚼几颗空谷子。
她把谷子壳“呸”的朝地上一吐：“我看，这雨也下不了几天，咱们都被那个外乡人坑喽。”
西山当然知道她们在议论他。
他打量着满屋子愁容惨淡的人们，大多是天蒙蒙亮时来送他的那些人。
这是怎么了？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变脸这么快？
西山没功夫跟那些闲言碎语计较。
他顿时觉得有些累了，只想快些交差，好早点回去。
他抬高嗓门，大剌剌说了一句：“大伙儿都在呐。”
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反应，吃惊地抬头望着他。
有几个人表情不太自然，透着十足的心虚。
大庆是第一个迎上来的，后面跟着慢了一脚的大兴。
“哥，你总算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
大庆说话又喜又急，还带着点埋怨。
西山摸不着头脑：“我这一路从镇上回来呀。”
大兴和大庆面面相觑。
西山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大庆斟酌着说：“大山哥……早上你前脚走，大队长就让卯生哥跟着你。”
大兴纠正道：“就是想看看你要不要搭把手。”
西山有点意外，但没怎么吃惊。
他抬头去人群中搜索卯生哥，没有发现。
“哦？看到我什么了？你们至于这种表情吗？”
大庆说：“半个多小时前，卯生哥回来了。说……说……”
“说我什么？”西山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了。
大兴推了一把磨磨叽叽的大庆，他显然已经不忿很久了，抢先说：“说你是找隔壁村的那个吴老六买的。”
他手一挥，指向众人：“我就摊开来讲。吴老六什么人，大家都多少听说过几耳朵。从他手里买到的东西，来路都不是很正。”
大庆补充说：“对呀，那吴老六手段多，早晚得把自己搭进去，大伙儿这不是怕摊上事儿嘛。”
西山明白了，卯生哥看到他和吴老六过从甚密，误会了。
西山望向众人，大伙儿也齐刷刷看向他。
“卯生哥呢？”他问。
大兴打圆场：“卯生哥累了这一天一夜，快累垮了，先回去歇着了。”
“大队长呢？”
“哦，到镇上去了，去包干田里了。”
西山心想：躲得还真彻底。
但他并没生气。
有顾虑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且被人看到他和吴老六碰面，也不全是坏事。
西山调整心绪，朗声一笑：“卯生哥去镇上打了个来回，也不帮我搭把手。我那一板车可太重了……”
他搜寻着借他胶鞋的那个女人，找到后，一脸歉意地说：“对不住啊，这路太难走，板车装满了东西又重，我这每一步都像在碾磨一样。你借我穿的鞋子，底儿都被我糟蹋掉了。”
那个妇人忙摆手：“不碍事的。”
大庆捕捉到关键词，问：“一板车的东西？在哪儿呢？”
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西山笑道：“隔壁厨房呢。那车淋一路，东西也打湿了不少。”
大兴大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立刻就跑出去了。
西山从容坦荡地回应每一个看他的目光。
大兴很快把车推到了门口。
他和大庆两个人应该摸过里面的东西了，早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好像已经忘了，刚才还在担心东西来路不正呢。
他们把东西一样样搬下来，油布是一摞，蓝色的布头是一摞，蛤蜊油则是放作了一堆。
大伙儿刚才那种将信将疑的表情都不见了。
一些人吃惊，一些人则是肉眼可见地激动。
“他真买到了？！”
“蛤蜊油也买到了！？希望能便宜点……”
讨论得热烈，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有些犹豫，谁也不肯第一个过来。
这时，人堆里挤出来一个有点熟悉的中老年妇女的身影。
是阿玲婶。
“大山呐，我就知道你能耐着呐！”她朝后面的一个同伴说：“快过来看看，货色好着呢。”
西山疑惑道：“你看过了？”
阿玲婶满是恭维的笑：“嗨呀，你挑的，那肯定是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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