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xxI型的U艇。当初被发现的时候，它的舷号是U2512，这意味着它制造于1944年以后，距今已有近八十年的岁月了。
在充斥着各种各样管路、机械设备的各个舱室中，老道根如同君王巡视领地般来回走了两遍，确认了所有的设备都处于完好的运行状态中。
尽管进行了一系列所谓的现代化改装，但当时出于成本的考虑，只是更换了一些必要的电子设备和简化了一下它的操控系统，将它所需的成员从57人减少到27人，并没有对操作系统和主动力系统作革命性的提升改造。
除了利用拆除鱼雷发射管节省下来的空间，为它增加了两组电池组外，连最起码的逃生浮筏都没有安装。
但老道根很满足，对充斥着整个舱室的柴油味和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噪声，他甚至感到非常的亲切。
对于U艇，道根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他的父亲就曾是一名U艇的指挥官，虽然不如其它几名舰长那么战功赫赫，但也曾创下20多万吨的击沉战绩。
父亲一直都是道根的骄傲。只是在大战结束前夕，他与43名艇员一起，沉没在了冰冷的大西洋海底。
几滴水珠滴落在了他的肩上，道根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哪一根管子又漏水了。要知道这才不到五十米的深度。
在航海日志中记下了这一情况，道根准备在一趟航程结束之后，就对艇体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安全检查。
也许是时候对这老伙计进行一次全面的升级改造了，毕竟它已是近八十岁的高龄。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服役年限。与它同时代的那些兄弟们，不是被拆解就是放在博物馆中供人参观了。
趁着这两年顺风顺水的没出什么纰漏，道根的手头很是攒下了一笔钱。道根在航海日志上记录了一笔，决定这趟结束之后就将这一计划提上日程。
坐在咯吱作响的椅子上，道根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开始盘算起了经费的问题。
再多的钱对于一艘潜艇的现代化改造来说，都是不够用的，他必须做到有的放矢。
首先，一套AIp装置是必不可少的。道根屈起一根手指。
这个可以选用闭式循环柴油机AIp，首先这套装置技术成熟，不存在较大的风险，其次是采用这套装置就无需更换主机，这样又可以省下一大笔的钱。
而且也没必要一定要全新的，二手货道根也同样可以接受。以这套装置150万美元的一手价，二手的大概只需要一半的价钱，而且这样选择余地就大了许多，要是托点军队中的关系，说不定还能以废品的价格拿下。
其次是消音瓦的敷设。道根又屈起一根手指。
往来的都是一些敏感海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了那些多管闲事的美国人。
还有就是操控系统的提升。目前的27名船员还有点多了，这毕竟不是一艘战舰。以道根的估算，再减掉10名，才是一个合适的数字。
而船员人数的减少，使得逃生浮筏也需要提上日程。
“长官……长官……”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道根的思路，“有情况，好像有人在监控我们……”
道根一个箭步窜到声呐员的身边，将一副耳机套在头上。
这名声呐员是他花了极大代价从现役部队中挖来的，看中的就是他无与伦比的业务能力，现在他说有情况，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扑通、扑通……”不断有细小物体入水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道根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打量着声呐员。
“应该是声呐浮标入水的声音，但我没听到水面有舰艇的声响……我们要不要打开主动声呐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声呐员轻声询问道。
道根轻轻摇了摇头，艇上的这套声呐系统是两年前才安装的，使用的是当前最先进的泰雷滋公司的2076型声呐。以潜艇现在不到50米的潜深，周边200海里都在它的扫描范围之内。
如果声呐员的判断准确的话，那么威胁只能是来自空中。
是谁盯上了自己！
“艇首下潜15度，主水柜注水，标定深度200米……动力舱，主机停车，全电力两轴推进，前进八……紧急下潜、紧急下潜……”一条条命令迅速的从道根的口中被传递了下去。
道根清楚的知道，在没有脱离危险之前，想什么都没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潜艇多下潜几米才是正理。50米的深度实在是太浅了，从飞机上随便扔一块铁块都有可能砸到自己。
他深知自己这个老伙计的性能，一旦被反潜机盯上，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想要摆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无关个人意志，是由巨大的代差决定的。
道根双眼紧盯着那口潜水钟，眼看着上面的指针越来越接近红色区域，耳中不断传来艇体在强大的水压之下金属变形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心里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这一型潜艇设计之初的下潜极限是500米，但那只是理论上的数据，当不得真的。以后来披露的数据和道根的具体使用经验来看，道根认为300米应该是个合理的数字，再考虑到长达80年的时间跨度， 250米应该就是这艘潜艇的极限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管壁中渗出的水珠已经像瀑布一般流淌了下来，终于，指针停在了200米的深度。
“主水柜排水，艇首改平，动力减半输出，单轴前进四……注意管损，各部门汇报情况……”一连串的命令迅速下达。
“动力正常……”
“导航系统正常，正在预定航线上……”
“雷达、声呐正常……”
“渗水已控制……”
“压力正常，氧气含量正常……”
道根长长的呼了口气，他已经按照紧急下潜的程序完整的操作了一遍，现在就看对方的反应了。是路过还是专门针对他而来，马上就可以见出分晓。
“声呐注意监听，艇首保持3度角，标定250米深度……我们继续下潜……”
片刻之后道根下达了新的命令。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有必要将自己保持在合适的安全深度之内。
看来，那个亚洲人的钱没那么好拿！道根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1200米空域，一架p-3c“奥利安”反潜巡逻机正以3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这片区域盘旋着。
“长官，它潜下去了，目前深度100，正在持续下潜中……”
“继续跟踪，注意收集它的声纹特征与资料库中的信息进行对比，确认它的型号与国籍……尤利安，给我接接卡尔·斯林特号，我要跟他们的陆战队通话。对了，给我接到休息舱中来。”
休息舱中，“席尔曼吗，我是麦德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找些什么东西……”
“这么说，你真的有了发现……让我来猜猜，一艘潜艇！”
“该死的席尔曼，你果然有事瞒着我。”深吸了口气，麦德林已经从先前的焦躁状态中平复了下来。
在公海海域擅自跟踪一艘不明国籍的潜艇，并且迫使对方做出了机动，如果是敌对国还好说，万一是本国或盟国的船只在执行什么秘密行动，那事情可就大条了。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在战备巡逻状态。
“不要废话了，席尔曼，告诉我真相，让我来判断行动是否还要继续……还有，不要试图威胁我，在没有对对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之前，这只是一名反潜指挥官的条件反射而已。
我们于返航途中偶然发现了一艘潜艇，并进行了短暂的跟踪，这在程序上是完全说的通的，飞机上的10名乘员都可以为我作证……”
沉默了片刻之后，“不要激动，我的老朋友，我没有要陷害或者威胁谁的想法……你说的对，是该由你来决定是否继续。”
席尔曼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原原本本的向麦德林叙述了一遍，“我有可靠的消息，那一千万的悬赏就在那艘潜艇上。”
他最后总结道：“即便不计算潜艇本身的价值，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单单是上面的那批货物据估算就在三千万美元以上，哪怕最后你什么也没得到，只是击沉了它，那也意味着一千万美元到手了，而你要付出的，只是几颗深水炸弹而已……现在，就看你的了，我的朋友……”
事情当然不会如席尔曼所说的几颗炸弹那么简单。但如果情报准确，倒也的确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做还是不做，麦德林一时之间思绪纷乱，有些拿不定主意。前途重要还是钱途重要，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
片刻之后，麦德林疾步走出休息舱，“尤利安，报告潜艇现在的状态。”
“航速10节，潜深230，还在缓慢下潜中……它的噪音很大，长官，我完全想不起还有哪个国家在使用这种老式的潜艇，而且还把它开到了公海上……还有就是它的声纹特征与资料库中各国现役潜艇完全对不上，长官。”
那就是说它不是自己这一方的，麦德林心中大定，“在它头顶投一颗深水炸弹下去，看一看它的反应……记住，拆卸引信……”
反复思考之后，麦德林还是决定先行试探一下，看一看对方指挥官的成色，再决定下一步的步骤。
“海狼”号潜艇。
“滴”的一声声呐警告音后，“深水炸弹一颗，不断接近中，预计二十秒后与本舰接触……”
说完，声呐官立刻抛下耳机，紧紧的抓住舱壁上的一个扶手，迎接即将到来的爆炸。
“艇首上浮10度，主水柜准备全力排水，各部门人员立刻作好防撞击准备……”
道根立刻下达了准备弃舰的命令，如果潜艇损伤严重，他将在第一时间下达紧急上浮的命令。艇上都是他一手招募的好小伙子，没必要因为一己之私，让他们陪自己死在这里。
“咚、咚、咚……”声呐的警告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艇上人员的心也随之剧烈的跳动起来。
终于，在“当”的一声清晰可闻的金属撞击声中，这枚炸弹准确的命中了目标，落在了艇尾的位置上。
众人立刻面如死灰，完蛋了。
然而下一刻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这枚炸弹滑过艇壳，继续向深海沉去。
这是什么情况？是炸弹没有定深？哑弹？还是……
一个个念头接连不断涌上道根的心头，威胁！试探！
“艇首下潜10度，左舵14，定深280，航向260，动力全开，我们冲过去……”没有丝毫犹豫，道根立刻下达了这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命令。
对方已经给出了态度，不能再犹豫了。
当年制造这一型号的潜艇时，德意志帝国还如日中天，因此所用的材料都极为考究，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远远没有达到金属的疲劳强度。
现在，就看这老伙计能不能撑过300米的极限了。为了手头这一大笔的财富，但凡有一丝机会，道根也愿意为此做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长官，对方继续保持下潜状态，目前航向西北，深度260，航速20节，两项指标均在稳步提升中……”
西北方向，那里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亡命狂奔。还没等麦德林理出什么头绪。
“长官、长官，对方消失了，他们从屏幕中消失了……”
怎么可能，这是麦德林的第一个念头。他有察看过这一带的海图，并没有起伏错落的海底山脉，普遍深度也不会超过350米，这么一艘排水量明显超过2000吨的潜艇，怎么可能无声息的消失在雷达屏幕中。
“加大声呐浮标的投放密度，电讯组立刻做出分析，找出这一事件的原因，到底是人为还是自然因素导致了这一状况……”
一股炽热的感觉涌上麦德林的心头，若是能据此发现一项全新的潜艇隐身技术，那么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遭遇事件了，而是在他的英明领导之下所取得的战绩了。
一项能瞒过p3c机载的磁异探测器和声呐设备的全新隐身技术，想想就令他感到热血沸腾。
但很快一盆冷水从他当头浇下，“长官，根据资料显示，在这个季节，这附近应该有一股索马里暖流经过，根据历年的统计，它出现的频率应该在75%以上，对方有很大可能是躲到这股洋流中去了……”
“什么情况？还能找到他们吗？”
“据资料显示，这是一股大陆架环流，平均宽度三公里，在东非海岸自北向南流动，流速接近三公里每小时，重要的是，它是一股暖流，它与周边海水的温差使它产生的大洋噪音完全遮蔽了对方的声纹……我想我们暂时失去它们了，长官……”
“解决办法呢……”麦德林才不相信区区一道洋流就能难倒自己。
“时间……是时间，长官……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型号，但毫无疑问这是一艘老式的潜艇，即便是后期改装了AIp装置，在当前状态下，它在水下的支撑时间也不会超过8个小时……”
8个小时，这个时间牢牢的卡在了麦德林的心中。他知道以现在飞机上的油料，是足够支撑这个时间的，但万一对方撑到了10小时、12小时，那时怎么办！
一旦油料不足以让自己返回最近的基地，到时怎么办！麦德林的心思急速转动。毫无疑问就此收手无疑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对上对下都算是有了一个交代，而且不会对自己的前途造成什么影响。
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几千万美元就这么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溜走，他又心有不甘，就像席尔曼说的那样，哪怕击沉它，也有一千万美元的收入。
到底该怎么办，看着上上下下望向自己的目光，麦德林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了起来。
就在海上正在进行着这场猫捉老鼠游戏的同时，身为当事人的赵言却出现在了距事发海域100多海里外的一艘豪华游轮上。
他现在的身份是船上的一名水手。
是的，赵言根本就没有登上那艘潜艇。经过反复考虑，他在面见道根的前一刻改变了主意。
没有理由连区区一名教练机飞行员都掌握的情报，这个地区其它的势力对此会没有耳闻，这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大。
在与道根签了一份保密合约之后，赵言支付了一笔足额的船票，然后并没有上船，而是在道根的帮助下，顺利的成为了“歌莉亚”号超豪华游轮上的一名水手。
这是一艘从南极观鲸归来的游轮，满载着来自中东地区的豪客，目的地则是阿联酋的首都迪拜。
在结束了一整夜的狂欢之后，船上那些堪称绝色的各国佳丽们终于榨干了富豪们身上的最后一滴精力，在黎明的晨曦中，舷窗中的灯火逐一熄灭。
和一众负责晚宴的服务员们一起打扫完卫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入各自的舱室，也顾不上洗澡，往床上一躺，片刻之后，小小的四人舱室中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狭窄的床铺上，赵言睁大着双眼，没有丝毫睡意。些许体力的付出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的负担，他正在思考着与李长生取得联系的方式。
片刻之后，赵言想到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采用点对点密语通信的方式来传达双方的意愿。
打开壁灯，赵言坐起身来。如果这样的话，他还需要为此准备一本对照的书籍。
经过反复思考，再结合对方的身份，赵言认为道教灵宝派的“太上洞玄灵宝众简文”一书比较适合。
只有这种道教书籍，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证信息传递的安全性。
海上的日子就在一场又一场奢华而略显疯狂的派对之中单调的过去。三天之后，着名的帆船酒店已经隐隐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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