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门一关上，沈秀莲的脸就拉了下来：“寒霜，你去门外守着，我跟二小姐有话要说。”
寒霜脸色发白：“大夫人，如今小姐已是将军夫人，不能再像出阁前那样受罚，今日还有宴会，传出去不好看。”
沈秀莲每次只要摆出这副样子，和小姐单独关在房中，不一会儿里面就会传出小姐的哭声，再开门时她已不省人事。
“这儿哪有你插嘴的份？”
沈秀莲又转向惜云怒吼：“我若是再不好好管教，你这个将军夫人就要被人扫地出门了。”
惜云对沈秀莲人前人后这两副模样已经熟稔在心，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怕她，可是脑中还是条件反射地一阵阵剧痛，很久没听到的那串铃声又出现了。
寒霜已被沈秀莲的丫鬟拖了出去，惜云按着太阳穴跌坐在椅子上。
“惜云，方才谢将军说你这段时日一直跟他闹脾气，府中鸡犬不宁，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那串铃声忽隐忽现，头疼尚可控制。她心中了然，他们果然是冲着东城门的事来的。
“是他小题大做。”她咬着牙根，额上一层冷汗，“我哪儿知道他在那里设下埋伏抓逃兵。我正好路过东城门，去周家面铺买包子，结果让逃兵趁乱跑了，他怪我坏了他的计划。”
“逃兵？”沈秀莲半信半疑地盯着她，“果真如此？他和满园春又是怎么回事？”
惜云一惊，耳边突然铃声大作，她痛得蜷缩在地，眼泪汪汪。
“大伯母，是我错了，我没说实话。求你饶了我！”
“哼！还不从实招来！”沈秀莲晃动袖中的铃铛，“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从小就教过你，人若是不说实话就会头疼，离了上官府就忘了吗？”
“那个逃兵……是满园春香罗姐姐的情郎，他要和她私奔，被谢珩察觉。香罗托叶琉璃求我帮忙，我才故意去东城门助他们逃脱的……”
她脑子剧痛无比，可还依稀记得谢珩交代她的话，喘着气讲完，神志越来越模糊。
“我说谢珩怎么如此动怒，原来果真是你闯了祸。”沈秀莲松了口气，垂下袖管，“好了，今日是你大伯父的接风宴，识趣些，莫要丢了我们的脸。”
惜云后背全都湿透了，哆哆嗦嗦地问道：“我可以去看看祖父吗？”
“哼！”沈秀莲毫不在意地掸了掸裙摆，走到她面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惜云，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要求。反正一会儿你就全都忘了，哈哈哈哈。”
沈秀莲往门外走去，惜云只觉得她的身影和四周的墙壁桌椅都在变形扭曲，一些奇怪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还是这间屋子，可还有个小女孩也躺在地上。
“大伯母，我想去找我娘，我想跟大哥哥走。”
沈秀莲怒容满面：“那个人害死了你爹，抢走了你爹的大将军。他不是来接你找娘的，是想害死你的。你出去跟他说，你不走，你要留在京城!”
“不，我认得他！”小女孩大哭，“他是跟着爹学功夫的大哥哥。他最喜欢爹，怎么会害死他？”
“你还不信大伯母的话？”沈秀莲拂袖起身，眼神阴森，一步步朝她逼近：“照我刚才教的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错！”
干涩刺耳的铃声在房中响起。惜云和眼前的小女孩都痛得在地上打滚。
小女孩全身似乎在发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你害死我爹，抢了他的大将军。我不跟你走，我要留在京城陪大伯母。”
“哈哈哈哈，乖，这就对了！”沈秀莲的笑声终于盖过了铃声。
惜云捂着头侧眼看过去。那个小女孩眼神空洞，脸上都是泪痕。她总觉得长得十分面熟，上下仔细打量，突然全身一颤，脑子像挨了一记闷棍，晕厥在地。
那个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居然就是自己！
“大哥哥……娘……”她昏倒前最后一刻，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耳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低声喊：“夫人……”
……
沈秀莲还没走出房门就闻到一股异香。
柳卿捂着口鼻，手中攥着一块鸳鸯锦帕冲了进来。不一会儿，沈秀莲就软软地靠在门上，两眼失神。
“进房间！”柳卿厌恶地对她下令。
沈秀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推开客房门，又走了进去。
门外的丫鬟方才被她借沈如松的名义支到前院了。焦急万分的寒霜也被天苍带去禀告将军。她今日混进接风宴，时间不多，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件任务。
柳卿一进门就看见了昏倒在地的惜云，连忙将她扶到屏风后的软榻上。走出来，沈秀莲还像个提线木偶般呆呆站着。
“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柳卿看着她：“醉心曼陀罗藏在哪儿？”
“在……在我娘家。我父亲亲自保管，异常珍贵，轻易不会拿出来。”
“解药在哪儿？”
“无需解药。只要睡一觉就醒了，醒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
“还不说实话？那上官惜云的毒为何一直都在？”
沈秀莲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我给她连用了两个月，毒已渗入血脉，这五年也从未间断，再搭配父亲的独门秘术，药石无解。哈哈哈哈。”
“你这毒妇！”柳卿往她额上挥了一拳止住了她的笑声，“你父亲制毒时难道没有做出解药？”
沈秀莲晃倒在地，仍如癫如狂地笑个不停：“世上无药可解。就算我父亲的师兄活着也制不出解药。”
“你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她本来就该死，跟她那个娘一样。”沈秀莲表情狰狞，“若不是留着还有用，还能让她活到现在？”
柳卿正准备再问，门外却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
“大夫人！大老爷叫您去前厅呢。”沈秀莲的丫鬟回来了。柳卿一脚踹在她的腰骨上，疼得她白眼一翻昏倒在椅子上。
柳卿整了整衣裙，镇定地打开门对两个丫鬟说：“方才沈夫人出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头磕在廊柱上昏了过去。我刚好路过，就把沈夫人扶进去了。你们赶紧带她回房，一会儿就醒了。”
两个丫鬟大惊失色，一看沈秀莲鼻青脸肿的样子，一左一右慌忙把她架回了房。
柳卿环视左右无人，悄悄关上门，走进屏风内。
惜云还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她解下腰间的香囊，一股醒神的麝香味钻进惜云的鼻孔。
“夫人，夫人快醒醒……”柳卿一边掐着她的人中一边呼唤。惜云的手指动弹了一下。
房门也被急促地推开。谢珩带着天苍和寒霜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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