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峰赶到省委省政府大院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多。
父母都没有睡觉，正在等他。
母亲步秀梅还特意准备了简单的晚餐，一边将拍黄瓜之类的凉拌菜摆上桌，一边朝书房方向努努嘴。
步云峰会意，扭头去喊父亲吃饭。
进门后看到父亲万重山正在埋头批阅文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刚五十出头的年纪不算老，居然也开始戴老花镜？
怎么就突然眼睛不好使啦？
或许是工作太辛苦？
“爸，我回来了！”
“稍等一下啊！”
万重山语气如常异常沉稳，头也不抬继续在文件上圈圈点点。
台灯映照下，鬓角几根白发尤其刺眼。
父亲这么快就老啦？
看到这一幕的步云峰眼眶潮热，后撤退出房间。
他回到餐厅帮母亲端煎饺子，努力调整着波动的情绪，“妈，你们怎么这么快知道我进公安局？”
“小孙没跟你说吗？”
“哪个小孙？”
“就是你们市锅炉厂的劳模孙尚香，她跑到妇联找我去了，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对你更是一心一意没的说。”
步云峰设想过多种可能性，偏偏没料到是孙尚香通风报信。
他若有所思地落座，拈起煎饺子往嘴里塞。
很快，
父亲从书房出来。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丝毫看不到父母对儿子的埋怨指责，只有就事论事的冷静。
“你宋叔叔跟我简单说了一下国棉六厂锅炉安全事故的情况，市政府那边将牵头成立事故调查组，彻查这起事故原因的同时，还要追究相关人员责任，善后工作这块也是重点。我个人意见，想让你参加事故调查组。”
“可以！太好了！”
步云峰迫切地想搞清楚事故原因。
尤其这起安全事故是否与他们锅炉厂有所关联，比如近期仿制生产的FV-4型卧式燃煤锅炉是否存在质量瑕疵等等。
参加事故调查组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表示同意。
万重山给儿子碗里夹饺子，语气平和地继续道：“那你明天上午9：00去市政府找宋叔叔，准时参加事故调查组的会议。”
“好，我知道了！”
步云峰以醋代酒，端着醋碗跟父母碰杯。
看父母的眼神温暖极了。
“爸，妈，我今年都25了，而且担任市锅炉厂厂长，结果又给你们添麻烦，真的不好意思！另外，我还想祝你们永远年轻，开心快乐！尤其是我爸，不要太辛苦啊！工作做不完可以明天继续嘛！一定要保重身体！干杯！”
“瞧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跟你妈一样啰嗦？哈哈哈哈！”
一家三口碰醋碗的场面其乐融融。
步云峰深知自己是父母的骄傲，憋着一口气要干番大事业，到连城市锅炉厂任职磕磕绊绊算得了什么？
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查明锅炉爆炸事故原因。
……
翌日。
步云峰准时来到连城市政府。
市长宋啸天见到他就像看到亲生儿子一样亲切，如果不是女儿宋祖儿公派出国留学，估计都成自己女婿了。
可惜没有如果。
我行我素的宋祖儿根本不在乎父辈们的情谊。
她只想拥有自己梦想的生活，而不是被谁轻易裹挟。
步云峰本想跟宋叔叔打听一下女友宋祖儿的情况，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既然宋祖儿没有主动联系他，说明人家最近很忙，或者是有其他方面的变故。
谁知道呢！
反正沉住气就对了！
好事多磨嘛！
寒暄过后，步云峰汇报市锅炉厂仿制生产FV-4型卧式燃煤锅炉的情况，从技术角度分析，发生锅炉爆炸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认为或许另有原因。
“宋叔叔，并非替我们锅炉厂狡辩，而是实事求是的说法。从技术科科长到副厂长，从普通技术员到工会主席，这是他们很多人的共同看法。锅炉设备有着标准的防爆结构设计，安全稳定系数极高，绝对不是老百姓想象中的一颗定时炸弹，所以对于此次国棉六厂锅炉爆炸安全事故必须进行彻查，希望还我们锅炉厂一个清白！”
“对，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宋啸天对步云峰的脾气性格非常了解。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像自家孩子一样。
绝非那种偷奸耍滑或者死不认账的臭无赖，而是颇有担当精神的一言九鼎！
对于接下来的事故调查重点，宋啸天特别予以强调。
“本次事故调查组由丁奕辰丁副市长担任组长，你来出任副组长，好好配合丁副市长的工作，查明这起锅炉安全事故原因，追究相关人员责任，还要安抚好受害者家属，妥善完成善后工作。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要从这起事故当中吸取教训，毕竟人命关天！安全问题绝对不能忽视！”
敲门声响起，丁副市长推门而入。
意外撞见步云峰在场，他吃惊地瞪圆眼睛。
按照他此前的命令，公安机关应该对步云峰采取强制措施拘留，怎么会在宋市长办公室出现呢？
难道……
丁副市长猜测步云峰可能有些背景，但并不确定。
直到宋啸天推荐步云峰担任事故调查组副组长，他才恍然大悟，知道这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跟宋市长关系匪浅。
啥意思啊？
丁副市长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万重山调任省委省政府主持工作之后，市长宋啸天接任市委书记的呼声很高。
作为副市长的丁奕辰根本不在提拔备选之列，也没有一步登天的想法，只不过他对万重山雷厉风行、秉公办事的工作作风有些看法，认为做事不近人情，双方就此心生罅隙。即将就任市委书记的宋啸天明显是万重山一派的，这就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
步云峰作为市锅炉厂厂长，制假售假涉嫌欺诈证据确凿，冒充德国进口售卖的锅炉存在严重质量问题，导致国棉六厂发生锅炉爆炸安全事故，难道不该判刑入狱进局子吗？
你宋啸天明目张胆袒护步云峰岂不是一丘之貉？
丁副市长并不想跟宋啸天作对。
但是，
他也不能因为宋市长的关系，在本次事故调查中有失公允偏颇。
丁奕辰迅速判断着形势，最终还是决定事实说话。
到时候他们事故调查组得出结论，主要责任人之一的步云峰该严惩还得严惩，看谁还敢包庇他！
想到这里，丁奕辰吩咐步云峰先行前往小会议室准备开会。
目送对方离开后，他才转向宋啸天建议。
“啸天同志，对于步云峰加入事故调查组，并担任副组长职务，我保留个人意见。严格意义上来讲，连城市锅炉厂极有可能是本次国棉六厂安全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您如此安排恐怕难以服众啊！”
“老丁，我觉得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锅炉厂派人参加事故调查组都没有问题。希望事故调查组尽快查明锅炉爆炸原因，给各方一个交代。”
“那行吧！”
丁副市长临走前特意打问宋啸天和步云峰的关系。
宋啸天觉得没有必要跟他实话实说，只是轻描淡写地承认，他们家曾经跟步云峰家做邻居。
邻居？
丁奕辰对这层关系并不感冒，推断肯定还有其他猫腻。
既然宋啸天有意遮遮掩掩，肯定有些事情见不得人，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本次事故调查组由连城市政府牵头，工商局、公安局、安全生产监督管理部门、工会以及检察院等多个行政机关派员参加，另外还有若干专家学者技术人员与会。
小会议室内。
步云峰遇到老领导——市工商局副局长田洪文，以及刚刚调任法制处工作的狗腿子宋子轩。
他们对于市锅炉厂当前的艰难境遇都很关心。
宋子轩还添油加醋透露说，工商局奉命查封锅炉厂都是来自副市长丁奕辰的命令，显然急于撇清干系。
步云峰并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
他说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搞清楚锅炉爆炸的真正原因，希望事故调查组的工作卓有成效，尽快水落石出！
说话间，丁副市长到场，宣布事故调查组会议正式开始。
他首先宣布本次事故调查组主要成员构成，并介绍副组长步云峰给大家认识，接着又习惯性地开始做报告，从成立事故调查组的目的到这项工作的意义，从具体工作流程到分组讨论议题等等，长篇累牍又臭又长。
步云峰听得心烦意乱，、
他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会议上？
就在丁奕辰翻开下一页讲稿和尚念经般继续诵读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举手示意。
“领导，我想拉屎，有点憋不住，可能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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