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又一次疲倦睡去之后，顾承昭在未央宫接到了寻风的回禀。
“人走了？”
“是，已经离京了，我们的人会一直跟着，直到他回到渊国。”
“哼，没想到他还真敢来。”
他故意送那封请柬，就是为了激一激他，以为他会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好拿住把柄，这萧玄璟倒也沉得住气。
寻风顿了顿，还是将那枚锦囊拿了出来。
“主子，他留下了这个。”
顾承昭冷着脸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缕白发，不禁浅皱了眉头，猜出了一二。
“他已经完全羽化了？”
“是，但神智很清醒，完全没有失控的状态，而且从他的步伐气息来看，恐怕内力和武力都大大提升了。”
顾承昭攥着锦囊，沉默了一瞬，之后随意地扔进了火盆。
据探子回报说他背后一直有个神秘的诡医，看来是这个人一直帮他缓解羽化的程度，并且还打破了原本的桎梏，不仅能维持神智清醒，竟还让功力更上一层。
这个人，和凤祈阁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他定定望着炭火，直到明紫色被完全吞没，烧成灰烬，才继续问道：
“他还说什么？”
寻风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内室，小声道：
“说......说陛下还欠他的。”
顾承昭嗤之以鼻。
“欠他？她在冷宫就不该救他，让他死在里面才对。”
明明自作多情作茧自缚，还妄想从她这里讨到一点怜惜，简直痴人说梦，他也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让人继续刺探那个诡医的身份。”
他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
“这些事不用让她知道。”
“是。”
寻风又递上两封密报。
“渊国安插在宥京明面上的眼线，这次一并剪除了。还有齐先生，已经松了口，答应帮我们组建神机营。”
顾承昭迅速阅过，点了点头。
“务必确保齐煜的安全，他的新身份要做的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是。”
里面传来起身的动静，寻风拱手退下，顾承昭收敛了神色，推门进去。
见萧无玉已经坐了起来，他回到床边揽住她的腰，柔声道：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萧无玉摇头，“再睡就迷糊了。”
“饿了吧？那就起来吃点东西。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胃有没有不舒服？我让人备了暖胃的汤，你一会儿喝点。”
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碰了碰鼻尖。
“阿鸻真贴心。”
他故作嗔怒地挑着眉。
“那是你不省心。是谁昨天一直和那几个兵痞子拼酒的，拦都拦不住。”
昨夜婚宴，戚怀烨和楚天澜一直寻着贺宁逸和沈胤川灌酒，她和贺倾辞看不过，也加入了拼酒的行列，最后把那二人彻底喝趴下了。
最后回未央宫都是顾承昭抱着她回去的，还好他用内力给她逼了一部分出来，不然饮合卺酒的时候恐怕都清醒不了，更别说洞房了。
“那我以后少喝。”
顾承昭捏了捏她睡得红扑扑的脸。
“是最好不喝。”
萧无玉余光扫过床头案几上摆着的瓷瓶，欣然点头道：
“好。那既然如此，那个药你也别服了，谁知道最后会不会伤身。”
顾承昭有些愕然，“为何？不服药怎么行。”
萧无玉支支吾吾道：
“你......你不想要个......”
男人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迅速打断她，“不想。”
这次轮到她错愕了，他不想和她有孩子吗？
晟国私牢中那段晦暗血腥的记忆又卷入重来，顾承昭眼底一片哀戚，痛得心脏发麻，他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我不想要，也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曾经亲手杀掉了她腹中的孩子，直到现在，那血腥残忍的画面在脑海中已经烙印下了绝不能磨灭的印记。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服了心魔，重新回到她身边，面对曾经那个暴虐弑杀喜怒无常的自己，想要用整个余生来弥补她，哪怕一星半点的委屈和伤害，他也不愿意她再承受。
萧无玉拧着眉，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原来就算他记起了那一段，也还一直不知道她是服了药假怀孕的，他那碗堕胎药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萧无玉圈着他的脖子，将人搂的更紧一些，认真解释道：
“阿鸻，那时在紫宸殿，我为了让颜婼快点给解药，是服了药假孕的。我没有怀孕，所以那一碗药汁，也没有伤害到我。”
顾承昭瞳孔一缩，愣愣地看着她。
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没有流产？”
萧无玉点头，“对。”
顾承昭眼神一黯，对心底方才生出的那股侥幸，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碎尸万段。
“不管怎样，我还是做了，我弄伤了你，那些事实永远不可能抹去。”
他牢牢抱着她，再次涌现出攀住浮木的感觉。
“卿卿，你愿意再次接纳我，我已经感激得千恩万谢了。”
“可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只想弥补你，爱你，用余生去偿还你，但我知道，这些根本不够。更不会奢求你为我生儿育女，我只要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你尽管一往无前，我只要能一直站在你的身旁，就心满意足了。”
萧无玉对他这一番剖心之语震颤不已，他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她回想他所做的种种，从围渊救辰，到二圣临朝，他从来都尊重她，永远都把她放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她，不仅仅是因为愧疚，而是要真正同她势均力敌的并肩。
不是勉强她接受自己的好意，而是知道她想要的，便拱手奉上，决定要或是不要，都取决于她的意愿。
萧无玉笑着回抱住他，“阿鸻，谢谢。”
顾承昭亲了亲她的鬓发，牵着她起身用膳。
“过段时日，再送你一份大礼。”
萧无玉好奇道：“是什么？不能提前透露？”
男人笑得高深莫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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