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36分，洞窟内的空气依旧沉闷而污浊，裹挟着黑甲蜈蚣体液未散的腥臭、子弹射击后的硝烟味、以及岩石被酸液腐蚀后的焦糊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背景味道。四象石门附近的地面上，碎石、弹壳、干涸发黑的血渍以及蛊兽的残骸碎片交错堆积，一片狼藉，唯有阿加斯德那跃动在指尖的、纯粹而凝练的金色神圣光芒，在这片昏暗、压抑、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里，划出了几分格格不入却又让人心安的、属于秩序与希望的亮色。
沈清婉一直凝神盯着阿加斯德在石门表面勾勒术式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那双还残留着淡淡蛇鳞纹路、瞳孔偶尔会不受控制微微收缩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北欧神族这种迥异于东方修行体系的神秘术法的好奇，同时也保持着战士本能的警惕。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些由纯粹神圣能量构成的金色符文，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镌刻般，一点点嵌入、融入石门本身的古老四圣兽纹路之中，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古老的东方防护阵与北欧神族爆破术——正在发生着微妙的交互、对抗与融合。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门内那股一直如同躁动火山般不断冲击的、充满暴戾毁灭气息的波动，似乎也被阿加斯德这外来的、带着“净化”与“破坏”双重属性的神圣力量隐隐压制、干扰，泛起了一阵短暂却明显的、更加狂躁不安的“涟漪”，仿佛里面的存在被彻底激怒了。
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侧宿羽尘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异样。
宿羽尘的身体状态，从刚才退到安全区域后，就似乎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的肩背肌肉微微紧绷，不像是因为即将破门战斗的紧张，更像是一种……被暗中窥视、如芒在背的警惕。他原本应该和阿加斯德一样，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石门及门内气息变化上，可此刻，他的视线却有些偏离，正死死地、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般，锁定了左侧通道深处、距离他们大约五六十米外的一片天然形成的岩壁死角。
那片区域是洞窟结构自然凹陷形成的阴影，本就光线昏暗，加上他们为了不影响阿加斯德施法，只开了几盏低亮度的备用灯，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去，也只能照亮边缘，核心区域依旧被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所笼罩。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只有冰冷潮湿的岩石，可宿羽尘却像是在审视某个潜藏于阴影中的、极其危险的猎物，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下颌线因为用力咬合而绷成了一道冷硬锐利的弧线，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了几分，整个人的状态瞬间从“备战”切换到了更高等级的“猎杀与反猎杀”模式。
沈清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对宿羽尘太了解了，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深知他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那是他长达二十年的佣兵生涯、在无数致命陷阱与暗杀中锤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危险直觉被触动了！
她没有出声惊动正在全神贯注完成术式最后部分、周身金光流转愈发剧烈的阿加斯德，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狸猫，又像是无声滑行的蛇，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宿羽尘身边。她用肩膀轻轻蹭了蹭宿羽尘紧绷的胳膊，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裹挟着一丝属于八岐大蛇感知的阴冷与敏锐，在他耳边问道：
“羽尘，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那片死角……有问题？你怀疑……有‘东西’在跟着咱们，或者……一直在暗中看着咱们？”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同步的警惕。
宿羽尘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死角，仔仔细细、仿佛要用目光将每一寸阴影都剥开般，审视了好几秒。他甚至刻意控制着，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触须”，朝着那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蔓延、探知过去。
然而，灵力触须反馈回来的，只有岩石冰冷的质感、空气中弥漫的湿气与尘埃，以及一片……纯粹的“空”。没有任何活物的生命气息，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仿佛那里真的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洞窟阴影。
他这才缓缓地、带着几分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但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他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应沈清婉，语气里混杂着常年刀尖舔血养成的本能警惕与对自身直觉的信任：
“也许是门内那股越来越狂暴的毁灭气息，干扰、扭曲了我的灵觉感知吧……或者，是刚才战斗消耗太大，精神有点疲惫产生的错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但是清婉，从刚才高科长他们撤离、阿加斯德姐开始绘制术式那会儿开始，我就总感觉……好像有一道‘视线’，一道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的视线，从那个左侧死角的位置，时不时地扫过来，落在我身上，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或者评估一个猎物。虽然那里‘现在’探查起来，好像是没人的样子，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他侧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婉，提醒道：
“清婉，你还记得两天前，在国安厅作战会议室里，段处长通报的最新情报吗？关于使用假护照、通过不同渠道潜入桂省境内的可疑人员……不是四个，是五个。我们之前只追踪、确认了石毒牙、龙血骨、杨鬼影，以及那个小女孩‘圣主’。那么……理论上，应该还剩下一个‘第五人’，至今下落不明，身份、目的、能力……全都是谜。”
这话如同一点冰水，瞬间滴入了沈清婉的心湖，激起了阵阵警惕的涟漪。她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那双带着蛇类特征的竖瞳下意识地收缩成了一道更加冰冷的细缝，周身原本因为突破而有些躁动的气息，也瞬间收敛、沉淀，变得如同潜伏的毒蛇般冰冷而危险。她也跟着用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片深沉的黑暗死角，同样用气音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羽尘，你是怀疑……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第五人’，这个神秘的‘漏网之鱼’，根本就没有远离，而是一直像条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我们后面？他打算……等咱们拼死拼活冲进去，跟那个‘圣主’还有门里那个恐怖的东西打得两败俱伤、筋疲力尽的时候……再突然冒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宿羽尘重重一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那柄特制战术匕首冰冷的刀柄，仿佛在确认武器的触感，语气里带着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验证过的、近乎偏执的笃定：
“清婉，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捕捉不到。可我当佣兵这二十年，在热带雨林、沙漠废墟、地下黑市、战场边缘……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救过我不止一次命。我的直觉，或者说这种对危险的‘嗅觉’，从来就没有骗过我。所以……”
他看向沈清婉，眼神无比认真：
“一会石门炸开，我们冲进去之后，不管里面情况多危急，战斗多激烈，记住，适当的留那么一两分力，不要毫无保留地拼命。我们的背后……可能并不安全。要时刻提防着，会不会有‘黄雀’突然从我们身后，或者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致命一击！”
沈清婉立刻会意，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去刻意直视那片可能隐藏着危险的黑洞，免得引起对方的警觉（如果真有人的话）。但她也没有坐以待毙。
只见她暗中调动起体内属于八岐大蛇的、那种独特而阴冷的感知与标记能力。她看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在身侧冰冷粗糙的岩壁上轻轻一抹，一缕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她个人气息与蛇类感知印记的冰冷能量，便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岩石的微小缝隙之中。紧接着，她又借着调整站姿，脚尖看似不经意地碾了碾脚下的碎石地面，同样留下了几缕隐蔽的气息印记。
这些印记如同无形的、覆盖了特定区域的生物与能量“警报网”，一旦有不明身份、未曾记录过的活物或者异常能量体踏入这片区域，哪怕对方隐匿功夫再好，只要不是完全超出她理解范畴，她就能在第一时间，通过印记的轻微扰动，察觉到异常。这是她融合八岐大蛇力量后，新获得的一种颇为实用的辅助能力。
时间，就在这种外松内紧、明面准备破门、暗里提防背后的诡异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短短三分钟的光景，在这剑拔弩张、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煎熬、漫长。
终于，阿加斯德那边传来了完成的讯号。
她指尖最后一点金光悄然隐没，整个绘制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原本古朴厚重、雕刻着四圣兽浮雕的四象石门表面，此刻已经被一个极其复杂、精密、充满几何美感与神秘威严的金色魔法阵完全覆盖！
法阵的核心，是一个标准而完美的六芒星图案，线条锐利，光芒内敛。而在六芒星的外围，环绕勾勒出的图案，却让宿羽尘和沈清婉都看得有些眼角抽搐——那赫然是一个……惟妙惟肖、线条流畅、甚至还带着点立体感的——蘑菇云图案！更离谱的是，这蘑菇云的纹路内部，竟然还隐隐流转着淡淡的、如同缩微星河般的璀璨微光，使得整个法阵看起来既神圣威严，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荒诞与暴力美学。
宿羽尘看到这法阵中央那朵“璀璨蘑菇云”的瞬间，眼睛都直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忍不住失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诶，不是……阿加斯德姐，您这……您这画的真是‘定向爆破术式’？我怎么感觉……这造型和‘定向’俩字，它有点……嗯，不太沾边啊？”
这蘑菇云的标志性形象，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各种文艺作品里，都跟“精准”、“可控”、“定向”这些概念完全背道而驰，分明就是“大范围”、“无差别”、“毁灭性”的代名词！阿加斯德这术式，怎么看都像是要把石门连同后面一大片区域都一起送上天的架势！
阿加斯德闻言，得意地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巴，几缕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她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自信，甚至还带着点炫耀：
“没错啊！这就是我们阿斯加德神族标准的、高级别的‘定向空间坍缩爆破术式’！别看图案夸张，原理很精妙的！羽尘，清婉！别愣着了，再往后散开点！保持安全距离！看老娘给你们表演一个——石门消失术！”
“石门消失术”这五个字一出口，宿羽尘和沈清婉更是齐齐愣住了，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那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表情。
宿羽尘一边下意识地拉着沈清婉继续往后退，一边哭笑不得地追问，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加斯德姐，您这……您这话术，这词儿……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您该不会是最近刷某音符短视频，跟上面那些整活博主学的吧？”
他嘴上说着，脚下的动作和手上的小动作却一点没停。退后的过程中，他看似不经意地、借着身体遮挡，脚步悄然挪到了更靠近左侧那片可疑死角的石壁旁边，然后假装弯腰整理了一下其实绑得很牢固的战术靴鞋带。就在俯身的瞬间，他的手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其隐蔽地从战术腕带内侧抠出一个仅有掌心大小、薄如蝉翼的黑色微型报警器，指尖一弹，那报警器便如同被风吹落的叶片，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石壁底部一道狭窄的缝隙深处，被阴影完美掩盖。
这报警器是国安最新配发的特种装备，内置高精度生物与运动传感器，以及加密的短距信号发射模块。一旦有体温接近人类的活物，或者具有一定质量的物体，经过它前方三到五米的扇形区域，宿羽尘手腕上那块同样经过改装的战术手表，就会立刻接收到信号，并通过骨传导耳机，向他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特定频率的轻微震动警报。这是他留下的第二道保险。
阿加斯德眼角的余光其实瞥见了宿羽尘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隐蔽的小动作，但她金色的眼眸只是微微闪动了一下，并没有多问，也没有点破。——她太了解宿羽尘这家伙了，谨慎小心得近乎偏执，尤其是在这种敌暗我明、环境复杂的情况下，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和考量。作为战友，她选择信任，并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她反而因为宿羽尘的话，咧嘴一笑，那笑容灿烂得与周围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分享趣事的雀跃：
“是啊～最近闲着没事，用你们人类的手机刷视频来着，可算找到点乐子了！特别是刷到那个叫什么……‘虎哥’还是‘虎弟’的博主视频，哎哟我的妈呀，可有意思了～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家伙整的活，老招笑了～什么‘雷霆嘎巴’、‘Zbc’、‘无情哈拉少’……差点没把我笑抽过去！比看洛基那蠢货演戏还有乐子～”
“噗嗤——”
沈清婉也实在没忍住，被阿加斯德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接地气”感染力的描述给逗笑了，一边配合着宿羽尘退到更远的安全区域，一边笑着打趣道：
“阿加斯德姐，我看那种‘抽象文化’短视频您还是少看点吧～万一把您这位高贵典雅的瓦尔基里女武神，也给整成‘抽象派战神’了可咋整啊～到时候奥丁神王怕不是要跨世界来找我们算账哦～”
阿加斯德闻言，故作嫌弃地摇了摇头，手里那柄银白色的华丽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语气里带着几分属于古老神族的傲娇与自信：
“切～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我阿加斯德要是真想学‘抽象’啊，早几千年前就跟洛基那个成天没正形、就知道恶作剧的混球厮混去了～还能有现在英明神武、战功赫赫、仪表堂堂的我啊？抽象？那是什么，能吃吗？”
这番自夸带着浓浓网络用语风格的调侃，再次冲淡了些许紧张气氛。但阿加斯德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眼迅速扫视，确认宿羽尘和沈清婉都已经退到了五十米开外、有厚重岩柱遮挡的相对安全地带。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无比专注而锐利！
“准备好——见证神迹吧！”
她低喝一声，周身上下一直内敛的神圣能量如同解开了封印的火山，骤然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爆发出来！耀眼的金色光芒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包裹，仿佛化身为一轮降临地底的小型太阳！磅礴的神力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她双手紧握那柄银白色的阿加斯德长枪，将其高高举过头顶，枪尖直指石门上的金色法阵中心！口中，用古老而雄浑、仿佛能引动规则共鸣的北欧神语，清晰而有力地念出了启动咒语：
“以吾真名·阿加斯德之名，引动星辰之力，坍缩此方空间——星河闪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
“嗡——！！！”
四象石门之上，那个复杂的金色魔法阵——中心的六芒星与外围的“璀璨蘑菇云”——同时、毫无延迟地，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强光！那光芒之盛，瞬间将周围上百米范围的通道照得亮如白昼，甚至短暂地驱散了所有的阴影与黑暗！
光芒之中，无数细碎如星辰的光点在法阵的纹路里疯狂流转、汇聚、压缩！整个石门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被无形巨力疯狂充能、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恐怖能量体！甚至连石门本身，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却清晰的“咔嚓”碎裂声！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内完成！
紧接着——
“boooooom——！！！！！！！！！！！”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任何巨响都要震撼、都要狂暴、仿佛连人的灵魂都要从躯体里震出来的恐怖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却又如同酝酿了千万年般，轰然炸响！！！
那不是简单的火药爆炸声，更像是……一片微缩的星空在眼前殉爆！空间被强行撕裂、压缩、再释放的狂暴轰鸣！
肉眼可见的、呈球状向四周疯狂扩散的、混合着金色神圣能量与银白色空间乱流的恐怖冲击波，以石门为中心，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方圆数十米的一切！冲击波所过之处，地面坚硬的岩石被层层掀起、撕碎、抛飞！空气中弥漫的尘埃、血雾、碎石被彻底清空，形成一片短暂的、扭曲的真空带！
而作为爆炸核心的那扇石门——那扇由兵主蚩尤亲自督造、又经九黎大巫相柳以独门秘术层层加固、坚不可摧的古老四象石门——在北欧神族这专门针对空间结构与防护法阵的“星河闪爆”术式面前，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像是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艺术品，连一丝挣扎和缓冲都没有，瞬间……化为了无数大小不一、边缘被高温熔得光滑、甚至部分呈现出晶化状态的细碎石块与齑粉！！！
不是炸裂，不是破碎，而是……近乎分子层面的崩解与湮灭！真正的“消失术”！
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这些高温碎石和晶化粉末，如同最密集的霰弹，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打在周围的岩壁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噼啪”声，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凹坑！烟尘与能量乱流混合成的灰金色气浪，如同蘑菇云般升腾而起，将整个石门区域完全淹没！
“就是现在！冲！”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烟尘尚未完全扩散开、石门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三道身影，如同早已计算好时机、蓄势待发的三道离弦之箭，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对爆炸余波和飞溅碎石的畏惧，化作了三道颜色各异的残影，以最快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被烟尘与混乱能量暂时遮蔽的石门后方——祭坛空间！！！
烟尘略微阻碍视线，却无法阻挡他们决绝的步伐！
此刻，石门后的祭坛空间之内，景象早已与他们之前通过无人机惊鸿一瞥时截然不同，堪称一片狼藉，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风暴的洗礼！
地面那些原本应该流淌着淡金色微光、蕴含着古老力量的符文，此刻大多黯淡无光，甚至有不少地方出现了焦黑与碎裂的痕迹。空气中，粘稠如液体的暗红色毁灭气息，并未因为石门的炸裂而减弱，反而如同失去了某种束缚，更加疯狂地翻涌、弥漫，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令人灵魂战栗的疯狂意志，充斥了祭坛的每一个角落。
而祭坛中央，罗欣与毁灭之蝶那场既原始又凶险的贴身肉搏，已经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进入了最惨烈、也最微妙的阶段。
一开始，靠着祭坛重力领域的强力压制，以及自己那一股豁出性命、不管不顾的狠劲，加上四象之力加持带来的身体强化，罗欣确实勉强占据了上风，甚至一度将毁灭之蝶压在身下，用毫无章法却拳拳到肉的“王八拳”一顿猛捶，打得对方那张绝美的脸蛋都沾上了尘土和血渍，颇为狼狈。
可她终究只是个不满十三岁、身体还未完全发育的孩子。之前的血脉验证、精神力对抗、重力领域负重前行、以及这十几分钟高强度、毫无保留的肉搏，早已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与精神，消耗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僵硬，每一次挥拳都变得沉重无比，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得像是破旧的风箱，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黑。
就在她又一次挥拳，因为力竭而动作变形、微微慢了半拍，导致身体重心露出一个微小破绽的千钧一发之际——
“boom——！！！”
门外那声震天动地、仿佛连祭坛空间都要掀翻的恐怖爆炸巨响，毫无征兆地、如同九天惊雷般猛地传来！剧烈的声波和随之而来的能量冲击，让整个祭坛都跟着猛地一震！碎石簌簌落下！
更要命的是，随着石门被阿加斯德的“星河闪爆”术式彻底炸毁、湮灭，祭坛内那套与石门一体、维持了数千年、原本就因为在之前精神力对撞中受损而不太稳定的重力发生装置，仿佛也被这外来狂暴能量冲击波干扰了核心，只听“嗡——！”的一声如同哀鸣般的尖啸，装置表面流转的微光骤然熄灭！
压制了毁灭之蝶许久、也是罗欣能够与之勉强周旋的最大依仗——祭坛中心的重力领域——竟然在这一刻，因为连锁反应，彻底……失效了！
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变故（巨响震慑与重力消失），对于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罗欣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直接将她推入了致命的绝境！
她本就因为爆炸巨响而心神剧震，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直。而原本还被数倍重力死死束缚、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在粘稠胶水中挣扎、显得滞涩笨拙的毁灭之蝶，在重力消失的瞬间，只感到身体陡然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久违的自由与力量感如同潮水般涌回四肢百骸！
毁灭之蝶那双纯粹金色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如同熔岩喷发般的凌厉杀意与……兴奋的光芒！
“机会！”
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动作快如闪电！趁着罗欣因巨响而僵直、因重力消失而自身失衡的微小间隙，她腰肢猛地发力，原本被罗欣压制的身体如同最柔韧的弹簧，向后一个干脆利落的空翻，险之又险地脱离了罗欣的攻击范围，同时也巧妙地卸掉了罗欣最后压在她身上的力道。
紧接着，她双足在尚未完全消散的烟尘中轻轻一点，背后那对华美而恐怖的翅膀本能地一振，虽然因为刚刚破茧、又在重力领域中被消耗颇大，无法立刻高飞，却也让她轻盈地悬停在了离地半米左右的低空。
没有任何停顿！几乎在悬停的同一刹那，毁灭之蝶眼中寒光一闪，右腿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刚刚恢复自由而爆发的、远超之前的恐怖力道，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厉啸，对着因为失去重力依托、正踉跄着试图重新站稳的罗欣的胸口，就是一记凶狠无比的反重力飞踹！
“嘭——！！！”
一声沉闷得让人心头发紧的肉体撞击声！
罗欣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或闪避动作！她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腿影在眼前急速放大，下一刻，胸口就如同被一柄攻城重锤结结实实地砸中！
“呃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旧玩偶，被这一脚蕴含的巨力狠狠踹得向后倒飞出去！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那口一直强压在喉头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涌了上来，险些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她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将这口血咽了回去，但嘴角已然溢出了新的、更加鲜艳的血丝，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毁灭之蝶的杀招接踵而至，根本不给猎物任何喘息的机会！
还没等罗欣失控的身体落地，毁灭之蝶悬停在空中的身影，已然再次调转方向！她伸出纤细却蕴含着毁灭力量的手指，指尖瞬间凝聚起一道拇指粗细、却凝实到了极点、内部仿佛有暗红色雷霆流转的毁灭光束！那光束散发出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死亡气息，锁定了正在半空中无力坠落的罗欣！
“聒噪的蝼蚁！毁灭吧！”
毁灭之蝶口中发出冰冷的宣判，指尖一弹！
“嗤——！”
那道暗红色的毁灭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撕裂空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直朝着罗欣的心脏位置射去！光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灼烧、湮灭，留下一道淡淡的焦痕轨迹！
这一击，快！准！狠！誓要将这个烦人、顽强、胆敢冒犯她威严的小丫头，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千钧一发！生死系于一线！
就在这致命光束即将洞穿罗欣娇小身躯的刹那——
“咻——！”
一道身影，如同早已计算好轨迹、预判了攻击的闪电，以惊人的速度从尚未完全散尽的爆炸烟尘中猛地掠出！正是第一个冲进祭坛的宿羽尘！
他的眼神冷静到了极致，动作却快如鬼魅！在冲进来的瞬间，他的视线就已经锁定了空中坠落的罗欣和那道致命的毁灭光束！时间仿佛在他眼中被拉长、放缓！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下步伐连踩，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如同一道贴地疾行的阴影，精准无比地冲到了罗欣的坠落轨迹下方！他张开双臂，稳稳地、轻柔却又坚定地，将那个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瘦小女孩，接在了怀里！
几乎在接住罗欣的同一瞬间，宿羽尘空着的左手已然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划过一道残影！淡青色的灵力在他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汇聚、压缩，眨眼间便凝聚成了一枚仅有鸡蛋大小、却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淡蓝色“灵气弹”！
“去！”
他口中低喝，手腕猛地一抖，那枚灵气弹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脱手飞出，不偏不倚，迎着那道射来的毁灭光束，精准地撞了上去！
他根本没指望这仓促凝聚的灵气弹能完全抵消毁灭光束的威力，那根本不现实。他的目的，只是干扰！是争取那零点几秒，甚至零点零几秒的宝贵时间！
“噗——！”
淡蓝色的灵气弹与暗红色的毁灭光束在半空中轰然对撞！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发生，灵气弹在接触光束的瞬间，便被其中蕴含的恐怖毁灭能量迅速侵蚀、瓦解、湮灭！但它也确实起到了一丝作用——光束的前端被灵气弹的能量稍微阻滞、偏折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丝角度，同时爆开了一小团混乱的能量乱流，略微干扰了光束的绝对直线轨迹。
就是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干扰与时间差！
宿羽尘在掷出灵气弹的同时，抱着罗欣的腰身猛地发力，脚下步伐变幻，凭借着多年生死搏杀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场直觉与反应速度，朝着右侧方向，做出了一个极其惊险、却又恰到好处的侧扑翻滚！
“嗤啦——！”
毁灭光束擦着宿羽尘的左臂衣袖边缘，以及罗欣飘扬的发梢，险之又险地掠了过去！光束携带的高温与毁灭气息，瞬间将他衣袖边缘灼烧出一片焦黑，几缕断发在空中化为青烟！
“轰隆！！！”
毁灭光束最终狠狠地轰击在了宿羽尘身后不远处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石柱之上！一声巨响，那坚硬的石柱如同被高温激光切割，又像是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被轰出了一个前后透亮、边缘焦黑熔融、足有脸盆大小的恐怖窟窿！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从窟窿周围崩裂、溅射，整根石柱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摇摇欲坠！
宿羽尘抱着罗欣，就势一个翻滚，卸去冲力，然后单膝跪地，稳稳地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因为剧痛和虚弱而眼神有些涣散、却依旧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的女孩，又瞥了一眼自己焦黑的袖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再慢零点一秒，或者判断失误一点点，两人至少有一个要当场交代在这里！
而紧随其后冲进来的沈清婉和阿加斯德，也早已凭借着超凡的反应和速度，轻松避开了毁灭光束的余波和飞溅的碎石，稳稳地落在了祭坛之中，与宿羽尘形成了隐约的三角站位，将毁灭之蝶隐隐包围在中间。
宿羽尘这才稍微定了定神，低头看向怀里那个努力睁大眼睛、警惕又带着一丝茫然看着自己的女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开口问道：
“你就是石毒牙他们口中的那个‘圣主’，对吧？那个长翅膀的……就是所谓的‘圣蛊’孵化出来的东西？”
罗欣从宿羽尘温暖却带着硝烟味的怀里挣扎着，勉强站了起来。她一只手依旧捂着剧痛无比的胸口，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微弱，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急切与坚定。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对，我就是……罗欣。她……她就是‘圣蛊’孵化出的……毁灭之蝶。是……是我们九黎族的先祖，兵主蚩尤……留给后世、留给人类，用来对抗……域外天魔威胁的……最终决战兵器之一！”
她喘了口气，忍着胸口的疼痛，急切地看向宿羽尘，又看了看旁边气势惊人的沈清婉和阿加斯德，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却又不失尊严：
“诶，大哥哥，还有这两位姐姐……请……请你们相信我好不好！我请求你们……帮我收服她！这东西真的是老祖留下来保护人类的！只是……只是她的意识似乎被纯粹的毁灭欲望侵蚀了，不听控制，想要毁灭一切……可……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冰冷、不耐烦、充满了暴戾的呵斥打断！
“聒噪！蝼蚁也敢妄议兵器用途？！”
却是那悬浮在半空、一击落空、正因重力恢复而气势更盛的毁灭之蝶。她绝美的脸上，因为刚才被罗欣“殴打”而残留着些许污渍和擦伤，这非但没有折损她的容貌，反而让她平添了几分妖异与狰狞。她显然被罗欣的话激怒，更对这几个突然闯入、干扰她“清理门户”的不速之客充满了杀意。
她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背后那双流光溢彩、却带着一个正在缓慢愈合的破洞的翅膀猛地一振！更加磅礴的毁灭气息喷涌而出！她双手十指张开，指尖瞬间再次凝聚起比之前更加粗壮、能量更加凝实的暗红色毁灭光束！这一次，足足有五六道之多，如同张开的死亡之网，分别锁定了宿羽尘、罗欣，以及旁边的沈清婉和阿加斯德！
“都给吾……湮灭吧！”
毁灭之蝶眼中金光爆闪，厉喝一声，数道毁灭光束同时激射而出！交织成一片致命的死亡光网，覆盖了前方大片区域！
宿羽尘眼神一凛，抱着行动不便的罗欣，脚下步伐再次变幻，如同游鱼般在有限的空间内急速闪转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两道交叉射来的光束！同时，他一边躲避，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罗欣，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别说废话了！直接告诉我，怎么帮你收服她？需要做什么？有什么条件？快说！”
这话一出，罗欣直接愣住了，足足有两秒钟没回过神，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原本以为，这些穿着制服、显然是官方人员的追捕者，和自己这个“混沌”组织的“圣主”、蛊师的同伙，应该是立场完全对立、不死不休的敌人才对。就算他们暂时因为毁灭之蝶这个共同的威胁而选择合作，也至少会先盘问、质疑、甚至逼问自己关于组织、关于圣蛊的各种情报，或者要求自己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她甚至在心里飞快地打好了腹稿，准备了一整套说辞，试图说服他们暂时搁置敌我矛盾，先联手对付这个失控的毁灭兵器。
可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大哥哥，居然……连一丝一毫的犹豫、质疑、讨价还价都没有！在确认了毁灭之蝶的威胁性之后，直接就跳过了所有前置环节，问起了最核心、最实际的“操作步骤”！
这种毫不拖沓、直奔主题、务实到了极点的风格，和她预想中官方的迂腐、谨慎、程序化……完全不一样！她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解释、恳求、甚至带点交易性质的话，瞬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宿羽尘近在咫尺的、写满冷静与专注的脸。
毁灭之蝶可不会给他们喘息和慢慢商量的机会。她见第一轮光束攻击被宿羽尘灵巧地躲开大半，只有零星几道被沈清婉和阿加斯德随手拍散或避开，眼中怒意更盛。她悬停在空中，背后那双华美的翅膀开始以更高的频率振动，翅膀上那些如同镶嵌了宝石的绚丽纹路，开始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毁灭能量正在她双翼之间疯狂汇聚、压缩！显然，她失去了耐心，准备酝酿一次威力更大、范围更广的毁灭性光束齐射！
可她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高傲的本性让她忽略了——闯入者中，会飞、能进行空战的，可不止她一个！
就在毁灭之蝶将注意力集中在积蓄力量、翅膀纹路闪烁到最亮点的那个瞬间——
“嗤——！”
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以远比毁灭之蝶翅膀振动快得多的恐怖速度，从侧面猛然袭来！
是阿加斯德！
她背后的光之羽翼不知何时已然完全展开，神圣的金光将她的身影衬托得如同降临凡间的战神！她手持那柄银白色的“阿加斯德长枪”，人枪合一，将速度与冲击力提升到了极致，口中清喝：
“冈格尼尔·流星突刺！”
速度快到极致！毁灭之蝶甚至只看到眼前金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或闪避动作，就感到左侧翅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噗嗤——！”
一声利器穿透坚韧物体的闷响！
阿加斯德的长枪，精准无比地、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洞穿了毁灭之蝶那只正在积蓄能量的、华美而脆弱的左翅膀！枪尖从翅膀正面刺入，从背面透出，带起一蓬暗红色、闪烁着微光的奇异血液！
“呃啊——！”
毁灭之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积蓄能量的过程被强行打断，汇聚到一半的毁灭能量在她翅膀伤口处失控暴走，引发了小范围的湮灭爆炸！
阿加斯德一击得手，却没有任何恋战的意思。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北欧神族特有傲气的笑意，手腕猛地一抖，长枪在毁灭之蝶的翅膀伤口内部，如同最狂暴的钻头般猛地一绞！同时，她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祭坛：
“一只臭烘烘的扑了蛾子，刚破茧就敢在姑奶奶面前装逼？给我——爆！”
“轰——！！！”
长枪枪身之上，早已暗藏的神圣爆破能量，随着她的喝令，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这一次的爆炸，远比刺入时的冲击更加恐怖！那是高度压缩的神圣能量与毁灭之蝶翅膀内部混乱的毁灭能量发生的剧烈殉爆！
“嘭！！！”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直接将毁灭之蝶那庞大的身躯炸得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足足飞出了二三十米远，最后“轰”的一声，结结实实、脸朝下地狠狠撞在了祭坛边缘一处凸起的、坚硬无比的石壁之上！撞得石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烟尘弥漫！
而她那只刚刚被洞穿的、华美绝伦的左翅膀，更是被这内部的爆炸摧残得惨不忍睹！靠近根部的区域，直接被炸出了一个足有脸盆大小、边缘参差不齐、还在“滋滋”冒着暗红色电光与青烟的恐怖窟窿！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从伤口处汩汩涌出，滴落在地上，竟然将坚硬的青石板都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
阿加斯德则借着爆炸的反冲力，轻盈地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回了地面，长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沾染着几滴暗红色的蝶血。她转头，看向刚刚回过神、正被宿羽尘扶着站好的罗欣，语气随意地问道，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喂，那边的小姑娘，你刚才说……这长得花里胡哨的扑了蛾子，是你们家老祖宗留给人类打域外天魔的‘最终决战兵器’？那这么说……刚才我们在门外感受到的、那股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的恐怖毁灭气息，就是她搞出来的动静？”
罗欣连忙点头，看着毁灭之蝶那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阿加斯德那轻松写意的姿态，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不是伤心，而是混合着羞愧、自责与一丝看到希望的复杂情绪。她声音有些哽咽：
“没错，女武神姐姐！那……那毁灭气息……的确是她散发出来的！我现在……正在拼尽全力，想要收服她，让她重新听从指挥……可是我的精神力和实力都不够……无法压制她的意识，让她屈服……签订契约……我……我真是愧对蚩尤老祖的期望和传承！”
阿加斯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眨了眨，随即，说出一句让罗欣差点再次大脑宕机的话：
“哦～这样啊。那也就是说……本质上，把她先狠狠地揍一顿，揍到她生活不能自理、怀疑蝶生，然后再摁着她的脑袋，强迫她在那什么‘契约’上签字画押……这事儿就算完活儿了，对吧？”
罗欣：“……？？？”
她愣愣地看着阿加斯德那副“这么简单你早说啊”的表情，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流程……好像、似乎、大概……从结果导向来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暴力征服，然后强行契约，确实是收服野生强大生物（尤其是这种有反抗意识的）最直接、最古老、也往往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可……可这话从一位看起来高贵神圣、实力通天的女武神嘴里说出来，用这么直白、这么粗犷、这么……市井的方式说出来，怎么感觉就这么别扭呢？！这画风不对啊！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地、有点结巴地应道：“对……对！理论上，只要把她削弱到一定程度，让她失去反抗能力，或者意识出现松动，我就能趁机用血脉和传承秘法，引导她签订主从契约……”
阿加斯德“啧”了一声，甩了甩长枪上残留的暗红血液，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遗憾，还夹杂着一丝“就这？”的失望：
“啧～刚才在外面，感知到那股子毁天灭地、恨不得把世界都重启一遍的恐怖气息时，我还真以为这门后面，封印着什么了不得的、上古时期遗留的超级大杀器呢。心里还稍微期待了一下，想着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打个像样点的架了……”
她瞥了一眼远处正艰难地从石壁凹陷里把自己“抠”出来、翅膀还在淌血、模样狼狈不堪的毁灭之蝶，摇了摇头：
“结果整了半天……就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气势唬人的‘虚逼’啊？打起来手感跟纸糊的似的，一戳就破～莫非你们九黎族那位蚩尤老祖，当年也跟某些暴发户一样，讲究一个‘好看就是战斗力’，‘气势足就能吓死人’？整这么大动静、这么唬人的造型干什么？害我白期待一场～”
罗欣：“……！！！”
她彻底无语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蚩尤老祖在九黎族所有遗民心中，那是如同开天辟地的神明般至高无上、战无不胜的存在！是智慧和力量的化身！他留下的最终兵器，哪怕出了问题，也应该是充满威严和压迫感的！
可眼前这位金发金眸的女武神大姐，居然敢用“虚逼”、“纸糊的”、“中看不中用”这种词来形容老祖的造物？！甚至还隐隐调侃老祖的审美和思路？！这……这简直是……大不敬！亵渎！放在以前，是要被九黎族全体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可偏偏……她说的话，配合上她刚才那干脆利落、近乎碾压的一击，以及毁灭之蝶现在那凄惨的模样……竟然让罗欣完全无法反驳！甚至心里还隐隐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而刚刚把自己从石壁里“抠”出来、正疼得龇牙咧嘴（虽然她极力维持高傲）、翅膀上那个大窟窿还在缓慢蠕动着愈合的毁灭之蝶，听到阿加斯德这番充满了侮辱性的评价，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充满了怒极反笑意味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无知而又狂妄的凡人（神）！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就凭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害，就想让吾屈服？！”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毁灭之蝶左翅膀上那个被阿加斯德炸出的、脸盆大小的恐怖窟窿，边缘的肌肉和组织竟然开始如同拥有生命的液体般，疯狂地蠕动、增生、交织！暗红色的光芒在伤口处流转，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巨大的伤口，竟在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愈合！
虽然新生的翅膀膜看起来颜色略浅，纹理也有些不同，但确确实实……愈合如初了！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那惨烈的伤口只是幻觉！
毁灭之蝶优雅地（如果忽略她脸上的擦伤和灰尘）从石壁的凹陷里完全站起身，轻轻拍打了一下双翼，新生的左翼与完好的右翼同时舒展，华美的光芒再次流转。她刚想开口，用最恶毒的语言讽刺阿加斯德的自大与无知，找回场子——
“咻——！”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却毫无征兆地、从她视觉死角的侧后方，猛地撞了过来！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她刚刚起身、双翼展开保持平衡、心神因为愈合能力和即将出口的嘲讽而出现一丝松懈的瞬间！
是沈清婉！
原来，从躲避第一轮毁灭光束开始，她就有意无意地、借着烟尘和祭坛内复杂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了一个大圈，移动到了毁灭之蝶的侧后方，一直耐心地潜伏、等待机会。
此刻，机会来了！
她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纯粹、最野蛮、也是八极拳中最为刚猛暴烈的招式——铁山靠！
“咚——！！！”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头发颤的巨响！沈清婉覆盖着乌黑蛇鳞、如同精钢浇铸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毫无花巧地撞在了毁灭之蝶毫无防备的后背正中央！
毁灭之蝶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巨力从背后传来，仿佛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卡车迎面撞上！她刚刚愈合的翅膀都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卸力动作，整个人（蝶）被撞得如同出膛的炮弹，再次向前猛地踉跄扑去！
而这还没完！
沈清婉一击得手，得势不饶人！脚下步伐如影随形，瞬间贴近！借着毁灭之蝶前扑失衡的势头，她的右臂手肘如同出膛的攻城锤，肘尖闪耀着淡淡的乌光与赤红炎气（八岐大蛇之力与自身灵力的融合），以一记标准的八极拳“顶心肘”变种——爆炎肘，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毁灭之蝶后心偏左的位置！
“嘭——！！！”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这一肘的威力，比之前的贴山靠更加集中，更加穿透！
“咔嚓……”
隐约间，仿佛有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传出！
毁灭之蝶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惨哼，整个人被这一肘砸得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狠狠地、脸朝下地……拍进了刚才那面已经布满裂痕的石壁之中！而且嵌得比上次更深！烟尘混合着碎石，将她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这一次，她那张绝美无瑕的脸颊，结结实实地与粗糙的岩石来了个亲密接触，被蹭破了一大片皮，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灰尘渗了出来，原本完美无缺的容颜，此刻彻底破了相，显得狼狈而凄惨。
沈清婉收回手肘，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皱着眉头，回头看向远处正扶着罗欣、警惕观察这边的宿羽尘，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警告，半开玩笑地说道：
“诶，羽尘～刚才的话我可听见了哦～你可以有当‘许仙’的想法，体验一下‘人外’的浪漫……但是！”
她指了指嵌在石壁里、正在努力把自己再次“抠”出来的毁灭之蝶，语气认真：
“你可不许学那个‘庄周’，搞什么‘梦里不知身是客’、‘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那套玄乎乎的玩意儿，对这种危险分子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同情或者幻想哦～这扑了蛾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下手黑着呢！”
宿羽尘闻言，心领神会，知道沈清婉是在提醒他保持清醒和警惕。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配合着沈清婉的调侃，语气严肃地附和道：
“清婉你放心，我审美很正常。这位……‘蝶姑娘’，美则美矣，可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婊里婊气’、‘莫挨老子’、‘我要毁灭全世界’的戾气和神经质，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偶尔有点小调皮的那种～”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沈清婉一眼。
旁边的罗欣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彻底陷入了石化状态。
她实在理解不了这几个人的脑回路和对话方式！这真的是打败了毒牙叔、实力强悍到让她感到绝望的官方强者吗？怎么画风和她想象中那种威严、冷酷、纪律严明的形象完全不一样？！面对毁灭之蝶这种恐怖的存在，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讨论“审美”、“许仙”、“庄周梦蝶”？！这……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啊？！
而被第二次砸进石壁、脸颊受伤、翅膀刚刚愈合又差点被震散、浑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的毁灭之蝶，此刻终于勉强将自己从石屑里再次“抠”了出来。
她的发丝凌乱不堪，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原本如同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打成了结。脸颊上那处擦伤正在缓慢愈合，但血迹和污渍让她看起来异常狼狈。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份属于“至高兵器”、“毁灭化身”的尊严与高傲，被接二连三地、用如此粗暴、羞辱的方式，践踏得粉碎！
她那双纯粹金色的眼眸，因为极致的愤怒、屈辱与杀意，几乎要喷出火来！瞳孔深处，仿佛有暗红色的毁灭雷霆在疯狂闪烁、炸裂！她死死地盯着祭坛中的宿羽尘、沈清婉、阿加斯德，以及被他们护在身后的罗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一字一顿，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毁灭欲望，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们……所……有……人……”
“都·得·死——！！！”
随着这声充满无尽杀意的宣言，毁灭之蝶周身的气息，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攀升、暴涨！暗红色的毁灭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将她整个人（蝶）都包裹其中！祭坛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凝固，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恐怖、都要令人绝望的毁灭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缓缓张开了它的獠牙！
一场新的、更加惨烈、更加凶险的殊死较量，就在这古老的祭坛之中，伴随着毁灭之蝶彻底暴走的怒吼，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而暗处，那双可能存在的眼睛，依旧在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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