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饭点，老汉拉着郑九入座，谈兴不减，絮絮叨叨聊着这位云顶仙尊的事迹，如何神通广大，如何呼风唤雨等等。
其手下还有两大护法法王，四大仙使，八大金刚等等，把郑九听的一愣一愣的。
好在这位老人家的儿媳妇烧菜的手艺不错，郑九举箸浅酌，倒也听的有滋有味。
谈及云顶仙尊是怎样惠及百姓的，老汉更是拉开话匣子收不住。
“就好比说我儿，此番被招募去安兴城服劳役，每月能挣到六钱银子，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表现好被仙师相中，那是要去仙府做仙童的，倘若如此，我老谭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
老汉说的很激动，仿佛他的独苗儿子已经成了仙童一般。
“做仙童有什么好处？”郑九又问题。
“那好处可大了去了。”老汉猛灌了一口酒，喝急了，一连串的咳嗽，呛的面红脖子粗，鼻涕眼泪齐流，折腾了半天才拾掇利索。
“客人勿怪，老朽了，不中用了……”
“老丈哪里话来，您身子板硬朗，正值当年，是小可的问题太唐突了。”
“不存在，不存在，倘若能成为仙童，我儿不仅能走上修习仙法的道路，而且我老汉一家也要跟着沾光，搬去仙府居住，还会有仙使赐福，能给老谭家留种了。”
还有这等事？
郑九不敢相信，轮回断绝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跟白玉虚干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陆超过七成的地方，除了东北方向的旧燕地，还有西南方向的川蜀、南楚两国，其他地界基本都少有新丁诞生，从闹白玉虚开始已经有十五载，中原大地很难见到十五岁以下的孩童。
而云顶居的赐福，居然就能让妇人怀孕，诞下新丁？
这是什么神通？
倘若这神通如此厉害，还要地府做什么？
郑九显然是不信的，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勉强恭维了几句老人家，又聊了几句后，各自散去歇息。
晚间，郑九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触须，在整个村落游走一番，基本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近二百户人家，没有一户拥有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也无有身孕的妇人。
这说明轮回断绝早已蔓延整个大陆，哪怕是旧晋地，也与中原列国没区别。
云顶居显然是弄了一套可以忽悠人的话术，目的和意义何在？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往下看。
可是，告别老汉一家人后，郑九在第二个借宿的村庄便遇到了狠抽自己嘴巴的事实，这个不大的庄子居然有两户人家的妇人怀有身孕。
郑九用神识仔细探查过，确认怀孕事实。
而且这两位妇人的丈夫均被云顶居选定为仙童，接受了赐福，只等着上面的通知，随时搬家到指定的仙府去过神仙日子。
这两户人家张灯结彩，喜庆无比，显然是被整个庄户羡慕嫉妒的对象，但无人敢滋扰这两家人，因为有仙师庇护。
为了谨慎起见，郑九没有刻意接触这他们，云顶居的修士众多，而且人人擅于伪装，一不留神就会打草惊蛇。
又路过一个村庄，所闻所见大同小异，但不得不说，这些村庄虽然不富足，但百姓的日子平静而安逸，而且人人信奉云顶仙尊。
可郑九不自觉的就感到了压力，一种说不清道明的紧迫感。
按理说云顶居履行了约定的义务，让晋地百姓安居乐业，郑九应该乐见其成才对，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踏实感。
人心向背转换太快，晋国亡了不过两年，老百姓便有了新的心灵归属，几乎无人再念及故国，这很不合常理，或者说，云顶居的这帮人一心向善，事情做的太好了？
这可能么？
以郑九对云顶山人的了解，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位修为高绝的老人，除了自负和固执以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异想天开，每日都在幻想着开创一个理想之国，一个修士与凡生和谐共处的域外仙国。
所谓和谐共生，郑九是绝不敢苟同的，当时在蓬莱仙岛上却不得不委屈求全，利用第二神识哄骗对方。
云顶山人倡导的宗旨是，修士所在的仙府为凡生提供庇护，凡生以仙府为信仰，心甘情愿的供养仙府，从而达到和谐共生。
这听起来，与传统的大陆修行界的主张没有什么不同，形式上的不同在于没有列国，甚至没有官府官吏，一切都是修士说了算。
但其实质差异在于信仰和供养。
大陆灵气充盈、物产丰富的时候，凡生供养修士是实实在在的，比如像交租一样提供各种普通生活物资，被择优挑选的仆役为修士耕种灵田、看护灵兽，从事各种粗笨的劳作等等。
这些仆役大多没有什么地位，在大宗门，运气好的话可以混一个外门弟子就算顶天了。
修士也不得不保护这些凡生，因为从某种角度讲，他庇护下的凡生就是他的私有财产，一种主仆关系，在宗门与列国之间就是仆从关系，但是绝没有信仰。
而现在的大陆，凡生的供养就显得很虚了，没有灵气，物产匮乏，以前凡生能做的、能提供的，现在极其有限，修士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盘剥凡生。
所以，宗门与列国的仆从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只剩下了传承久远的势力范围。
而云顶居却要重拾这种走不下去的关系，并用信仰加以维系，问题是凡生还能提供什么？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想到此处，郑九的心里忽然就笼罩了一层阴影，于是加快了行程，不日便翻越了黑石山。
龙城在望。
作为旧晋国的国都，龙城是大陆北地最为繁华的都市，鼎盛时期，人口超过了七十万，就算刚刚经历过战乱，人口也在五十万以上。
在距离龙城西南十里外，郑九便跳下马来，徒步前行，这里已经人烟稠密，而且时不时的会有修士出现。
稍加观察，郑九就发现修士分两种，一种穿着统一的白色修士长袍，左胸和水袖上都绣有醒目的云顶居印记，这便是仙府的仙师。
仙师走到哪里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凡生对之敬畏之极，隔着老远便口呼上仙，行叩头大礼。
还有一种修士，穿着打扮与百姓无异，却数量众多，不见得修为有多高，但散落在人堆里，一个个如同藏在暗处的猎犬，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毫无疑问，晋地虽然看似宁静平和，但早就有十分严密的防备准备，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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