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张建国开口，柳三就率先表明了来意，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的沙哑。
“建国哥，我……我是来问你，啥时候回江城？”
柳三的目光落在张建国脸上，又飞快移开，落到脚下的青砖缝里，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张建国愣了愣，侧身让他的动作顿在半空，疑惑道：“回江城？我暂时没打算回去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这样……”柳三咽了口唾沫，头埋得更低了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亲戚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不太好意思见她，就想着早点回江城。”
“介绍对象？”张建国着实惊讶，眉头微微扬起。
“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想着躲到江城去见？见一见不行吗？”
柳三的肩膀明显垮了一下，苦哈哈的笑声里满是无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脖颈泛着泛红。
“建国哥，你也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了，就是在赵家村里，我连个正经房子都没有，其实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我想成家了。”
他说着，眼神飘向张建国家气派的砖瓦房，窗明几净，庭院整齐，和自己那间牛棚形成鲜明对比，脸上的自卑更甚。
“你家这房子多气派，我那破屋四面漏风，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哪能给人家姑娘幸福？”
柳三的声音越来越低，脸涨得通红，满是自我否定。
“我这条件，在村里见面，姑娘一看准扭头走，就算不走，也是耽误人家。”
他抬头看了张建国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模样比做错事的孩子还拘谨。
柳三的话还没说完，厨房里的何玉芳已经听到了动静，端着一碗红烧肉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围裙上沾着些许面粉。
“柳三啊，站在门口说啥？快进屋坐！”
她的声音洪亮热情，几步走到门口，不由分说就拉住了柳三的胳膊。
柳三连忙摆手，往后退了退，脸颊涨得通红：“不了婶子，我就是来问个事，不打扰你们吃饭。”
“吃饭怕啥？多个人多双筷子。”
何玉芳不由分说把他往院里拉，“你这孩子跟婶子客气啥？快进来。”
柳三踉跄着进了庭院，目光扫过院里的新青砖地面，眼神里满是羡慕，又夹杂着几分自惭形秽。
何玉芳把他拉到饭桌旁，递过干净筷子，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
“快吃，看你这孩子，肯定没吃饭呢。”
红烧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柳三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筷子迟迟没动。
张建国看着他拘谨的模样，笑着说道：
“柳三，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你说的事，咱们慢慢说。”
柳三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味道鲜美，可心里的纠结一点没少，吃着饭也有些心不在焉。
何玉芳看出了他的心思，关心地问道：
“柳三啊，刚才听你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这是大好事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提到这事，柳三皱起眉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婶子，我那条件实在拿不出手。姑娘要是来村里见我，肯定得嫌弃，我也不忍心让人家跟着我受苦。”
他再次提起自己的房子，语气里的自卑几乎要溢出来。
何玉芳听着，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里满是同情，拍了拍他的胳膊：
“柳三啊，房子算啥？只要人勤快、心眼好，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你看建国，以前在外闯荡，现在不也把家打理得挺好？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
柳三低着头：“可我跟建国不一样，他有本事，我就是个普通人，连安稳住处都给不了人家。”
“谁说给不了？”何玉芳眼睛一亮，突然拍了下手，语气带着兴奋，“这有啥难的？姑娘要来，不如就在咱家里相亲！”
柳三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这……这怎么行？婶子，这是你家，多不方便。”
“方便得很！”何玉芳笑得合不拢嘴，“咱这房子宽敞明亮，不比你那房子气派？肯定不丢你的脸。”
她拉着柳三的手，越说越起劲：“到时候我给你拾掇屋子，摆上鲜花，做一桌子好菜，还能帮你出出谋划策，帮你圆圆场。”
张建国跟着点头：
“妈说得对，柳三，在我家相亲挺好的，不用有顾虑，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兄弟。”
柳三已经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答应了把相亲地点定在张建国家里。
其实在柳三的心里，他也想把握住这次机会。
柳三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忐忑和期盼，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
“建国哥，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在江城的厂子越办越大，还缺人手，要是……要是这姑娘不嫌弃我，愿意跟我处，我想带着她一起去江城，能不能让她也在你手底下做事？”
柳三见状，赶紧补充道：
“我知道这太麻烦你了，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我想着，到了江城两人能互相照应，一起挣钱，慢慢攒够盖房的钱，日子总能好起来。你放心，只要这姑娘手脚勤快，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越说越激动，脸颊涨得更红，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生怕张建国拒绝。
这话一出，张建国愣了愣，没料到柳三还有这层心思。
张建国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要人品好，肯干活，肯定是没问题。”
柳三看着张建国真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眶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这太麻烦你们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尤其是建国哥，还没见面就答应考虑工作的事，我……”
“麻烦啥？乡里乡亲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何玉芳说道，“你再推辞，就是不把婶子当自家人了。”
柳三咬了咬嘴唇，心里的纠结和自卑被热情冲淡不少，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那……那多谢婶子，多谢建国哥，多谢张叔。”
“这就对了！”何玉芳笑得更开心了，“快吃饭，吃饱了想正事。”
柳三拿起筷子，不再拘谨，大口吃着饭，心里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张建国一家和睦的场景，想着即将到来的相亲，还有可能在江城拥有的稳定生活，对未来多了几分期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吃完饭，柳三帮着收拾了碗筷，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转过身，对着三人露出羞涩的笑容：“婶子，建国哥，真的谢谢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客气啥，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就行。”何玉芳摆了摆手。
柳三点了点头，脚步轻快了不少，走到院门口时，回头说道：
“我回头就跟对方约好，估计过两天，那个姑娘就来了。到时候我再跟她说说去江城做事的事，希望她能愿意。”
说完，他快步朝着村外走去，背影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多了几分轻快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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