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六年五月初,大唐皇帝李渊于内外局势错综复杂之际,接连实施了两项深思熟虑的政治布局。
首先,朝廷册封三位年幼皇子为藩王,意在彰显皇室稳固、平衡宗室力量,并向天下昭示朝廷运作如常。次日,更具实质意义的中枢权力调整登场,元从心腹裴寂晋位百官之首,刚直的萧瑀执掌实务,前隋宗室杨恭仁被委以吏部与机要重职,封德彝则参与核心决策,由此构建了一个平衡元从、江南士族、关陇门阀等多方势力的新宰相班子。
这场静默的调整,远非简单的人事任命,而是李渊巩固皇权、笼络人心、提升行政效能以应对未来挑战的关键落子。任命颁布后,新任重臣心态各异,或感责任千钧,或审慎持重,或深思自身所承载的象征意义;而东宫、秦王府等各方势力也对此迅速做出了自己的研判与反应。
至此,一个更具代表性且意图求稳的中枢开始运转,为帝国在统一战争的最后阶段与未来的国家治理,奠定了新的权力框架。
五月初十,长安,两仪殿。
晨光还未完全驱散殿角的阴影,一场关乎帝国西陲命运的紧急朝会已然开始。现场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与殿外初夏的明媚格格不入。兵部尚书屈突通手持的,正是昨夜以八百里加急送抵的洮岷军报。
“陛下,”屈突通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石坠地,“吐谷浑大将慕容孝隽,以芳州为跳板,其前锋已越过洮水,游骑出没于岷州城外三十里。岷州刺史崔逊闭城死守,然城中兵不满三千,存粮仅半月。洮州虽有守备,但两城唇齿相依,岷州若破,洮州孤悬,则陇右门户危矣!”
说话间,他展开舆图,手指重重划过那条自青海湖畔延伸而下、直指关中的箭锋:“贼酋慕容伏允,此次绝非寻常抄掠。其兵分而不散,步步为营,意在夺我洮、岷,据险而守,将大唐与河西、陇右的联系一刀斩断!”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声起伏。龙椅上的李渊,目光扫过新上任的宰相班子,左仆射裴寂、右仆射萧瑀、吏部尚书兼中书令杨恭仁、中书令封德彝。这些面孔,代表着刚刚调整完毕的帝国中枢。
“诸卿,”李渊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的杂音,“段德操在北边刚踢了梁师都一脚,替朕抢回些喘息之机。南边的张善安,骨头也凉了。现在,吐谷浑这只老狼,以为朕腾不出手,竟敢来刨朕的西墙根。你们说,该如何?”
“陛下!”裴寂率先出列,他的表态关乎整个朝堂的风向,“西陲之危,甚于北疆!梁师都已是疥癣之疾,而吐谷浑若据洮岷,则如利刃抵喉。必须立刻派遣大将,率精兵驰援,不仅要解岷州之围,更要挫其兵锋,彰显天威,使其不敢再窥我疆土!”
萧瑀眉头紧锁,补充道:“裴相所言极是。然调兵之事,千头万绪。粮秣从何而出?民夫从何处征发?后续大军如何接应?需立刻由尚书省兵部、户部、工部协同拟定章程,星夜办理,迟误一刻,前方将士便多一分血险。”
李渊的目光,却越过了正在商议具体政务的臣子,落在了一直沉默的杨恭仁身上:“杨卿。”
杨恭仁躬身:“臣在。”
“依你看,此番救援,谁可挂帅?”
问题直指核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新晋的重臣身上。杨恭仁沉吟片刻,他的回答将体现新班子的识人与格局:“回陛下。此次救援,贵在神速、贵在必胜、贵在震慑。统帅之人,需满足三者:其一,身份贵重,能代陛下彰显决心;其二,勇猛善战,能临机决胜;其三,驻地近便,能朝发夕至。臣以为,岐州刺史、驸马都尉——柴绍,可当此任。”
“柴绍”二字一出,殿中不少人暗自点头,并默默伸出了大拇指。
封德彝适时进言,将杨恭仁未尽的理由点透:“陛下,柴驸马乃平阳公主之婿,皇室至亲,忠诚无贰。且其为太原元从,历经百战,非纸上谈兵之辈。最关键者,岐州(今陕西凤翔)就在陇山以东,其州兵为关中精锐,出大震关(陇关),越陇山,沿渭水河谷疾进,便是最快的援岷之路!此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于柴绍一身。”
李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锐色。他仿佛看到那个在晋阳时便追随左右、性格沉毅的女婿,只可惜,自己的爱女平阳公主刚刚离世。
沉思片刻,李渊果断道:“好!就依诸卿所议。敕令:加岐州刺史柴绍为陇右道行军总管,总领岐、陇、秦三州兵马,火速驰援岷州! 告诉柴绍,朕不要他固守待援,朕要他打出威风,让那贼子慕容伏允记住,大唐的边境,不是他想来就能来之地!”
“臣等遵旨!”
命令抵达岐州刺史府时,柴绍正在校场检阅骑射。他年近四旬,面容被边塞风霜刻下硬朗的线条,身形不如年轻时魁梧,但目光开阖间,那份从血火中淬炼出的沉稳与锐气,却更胜往昔。他是李渊的女婿,是已故平阳昭公主的丈夫,但更是凭战功一步步赢得尊重的将领。
使者风尘仆仆,宣读完诏书,双手奉上虎符与敕令。柴绍单膝跪地,接过那沉甸甸的信任,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片冷冽的肃然。
“吐谷浑……”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似有故地烽火闪过。浅水原的苦战、陇西的风沙,他太熟悉这片土地了。
安置好使者,他没有返回府邸与家人道别,而是径直走向州衙大堂,墙上已悬挂起巨幅陇右舆图。手指从岐州出发,向西划过代表险峻山脉的层层阴影,最终重重落在岷州的位置。
“点兵!”他的命令简洁有力,“骑兵两千,步卒三千,一人双马。只带十日干粮,轻装疾进。”
副将有些迟疑:“总管,五千人……是否单薄?且十日粮草,若战事迁延……”
柴绍打断他,手指敲在陇山与岷州之间的重重山峦上:“兵贵神速,不贵众。吐谷浑料定我大军集结需时,我偏要快他一步。翻过陇山,便是羌氐之地,可因粮于敌,或购于熟羌。我们的优势,就是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战场脉搏的自信:“慕容伏允想试探,我就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答案。传令三军,一个时辰后,开拔!”
一个时辰后,岐州城西。
五千精锐已列队完毕,旌旗在初夏的风中猎猎作响,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柴绍一身明光铠,策马立于军前,目光扫过这些即将随他奔赴绝地的儿郎。
没有冗长的训话,他举起马槊,直指西方那巍峨连绵、仿佛接天的黑色山影——那便是隔绝关中与陇右的天堑 “陇山” 。
“儿郎们!”他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山的那边,吐谷浑的崽子们,正在蹂躏我们的城池,杀戮我们的百姓!他们以为有高山阻隔,大唐的刀锋就够不着他们!”
他猛地将马槊向前一挥,槊锋在阳光下迸出寒光:“今日,我们就用马蹄告诉那些贼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唐不可犯之疆域!翻过陇山,解岷州之围,用吐谷浑人的血,染红我们的战旗!出发!”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这支黑色的洪流开始涌动,向着巍峨的陇山迤逦而行。柴绍一马当先,他的身影渐渐融入西行的队伍与扬起的尘土之中。此去,不仅是救援一座孤城,更是在帝国西陲即将崩裂的天幕上,奋力钉下一根决定命运的楔子。关中的安稳、朝堂新局的威信、乃至未来帝国经略西域的雄心,都系于这支疾驰的军队和那位驸马将军的槊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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