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
甚至连像样的家具摆件都没几样。
微光出尘,照亮他眼前,渐渐地他清醒了很多,忍不住出声道:“有人么,有没有下人在?”
一片静悄悄,无人问津。
这儿像是被遗忘的角落,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人回应。
只听看着外头阳光灿烂明媚,隐隐有鸟语虫鸣,一派生机盎然。
直到晌午之后,终于来人了。
只听房门外的锁被打开,进来一位玲珑纤细的娘子,她水红比甲配杏色内衫,下身却是渐粉的襦裙,家常又素雅的一套,穿在她身上格外贴合,更显亲近貌美。
她的发髻整个盘了上去,便是随云髻那精巧温柔的模样。
一串流苏上缀着无数宝石,顺着她的青丝缠绕,最终被一支百花云纹羊脂白玉的发钗固定。
明眸善睐,清雅端方。
好像天地间所有的锦绣都汇聚到她一人身上。
他愣住了:“……娇娇。”
“我家夫君已得了圣上明旨,下个月初九就正式袭爵了,往后请唤我一声周江王妃,亦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太师大人,女君大人;如今你已是庶民,与我有云泥之别,直呼其名可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若追究起来,少不得要罚你掌嘴。”
盛娇笑得温润,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一件自己好不容易得手的物件。
“你说什么,庶民?”魏衍之终于抓住了重点。
“是啊,你畏罪自尽,触怒圣上,惹得龙颜大怒;加上你本身就有重罪,不想着好好交代好好反省,却在府里自戕,这样的行径不是在打陛下的脸么?陛下能不生气?”
盛娇歪了歪脸,“如今明旨已下,你已经是庶民了。”
“我没有自戕,我怎么可能畏罪自尽!我要见父皇!!”
话音刚落,却见她有些嘲弄地看过来。
似笑非笑,无声无息。
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那一夜的凶险与冰冷如潮水一样泛了上来,让魏衍之的脸色渐渐失去血色。
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畏罪自尽,是有人给他下毒!
谁敢在漏夜时分偷偷潜入亲王府,那样强硬的下毒,连半点生机都不给,摆明了就是要他的命的!
还有那行凶之人最后跟他说的话……
魏衍之全想起来了!
霎时,他仿佛被人抽走了全部力量,如一滩烂泥瘫在原处,再也无力挣扎。
盛娇上下打量着他:“你知晓了废太子的秘密,皇帝就不会留下你,这是皇族之耻,他不容许自己的名声沾染上半点污秽;你也是罪有应得,如今到了我手里,我会给你一个好下场的。”
她缓缓走近了,面上尽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到底夫妻多年,魏衍之就算再不了解她,此刻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与她从淮州重逢起的一幕幕。
他惊到了,刚想站起身,又疼得不得不服软,坚持追问:“你从一开始就设想了今日的结局,是不是?”
盛娇淡淡道:“一刀杀了你多没意思,但要你没有尝试过死的痛苦,我又怎能甘心?让你在阎王殿走上两圈,这滋味应该能叫你深入骨髓,难以忘怀了;给你的药里,本身就有解毒续命的奇效,果真如我所愿,陛下没有留你,这药也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我很开心。”
她弯起眉眼,笑盈盈的,如三月春花,“听见了么,魏衍之,我现在很开心。”
“不、不要……不要!!”
他是庶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他是死人,坟塚都已尘埃落地,黄土深埋。
他是落入盛娇手中的玩物,她翻手云覆手雨,就能将他折磨至此。
“对了。”盛娇抬手轻轻抚摸着依然很平坦的小腹,“刚刚查出来的,我已经怀了身孕,就是你兵败之后怀上的。”
她满面柔光,散发着母性的和煦。
衬得她眉眼极为温婉,更添别样娇媚。
“你怀孕了……”魏衍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怔怔地盯着她。
江舟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索性进来。
“别跟他多说,既然落到咱们的手里,你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别累着自己身子就行。”他抬手搂住了妻子的肩头。
盛娇抬眼,冲着他笑了:“好。”
江舟揽着她,夫妻二人往外走。
“你说,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儿好?”江舟期待万分。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如今就取名,会不会太早了些?”
“哪里早了,咱们可以男女都备一些名字,到时候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名字直接可以用。”
盛娇笑了:“也行,对了,爹爹什么时候入京?”
“他吃了你的药,身子好了很多,卸下王府重担后,真是一日比一日精神了;上回书信送来,说是会赶在我袭爵之前抵京,到时候咱们一家可以团聚。”
“那可太好了!爹爹知晓我怀孕的消息定然高兴。”
“最高兴的人是我,嘿嘿嘿。”
“你呀……”
听着他们夫妻絮絮的对话,满是温馨日常,魏衍之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直到外面的锁再次锁死,一切又恢复平静,他才不断摇着头呢喃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魏衍之总要面对现实。
好像周江王府也没有真正忘却他这个人的存在。
从他清醒后,日日都有人送饭送药,似乎真的想将他的身子养好。
每隔三天,盛娇都会来给他把脉。
就这样,一直到了月底,魏衍之的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等到盛娇又一次来时,他终于鼓足勇气:“你救了我,我会念你的好的……以后我们俩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会再奢求你什么,你——放了我吧。”
回答他的,是盛娇忍不住的嗤笑声。
然而她也就是笑笑,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起。
魏衍之就被几个粗鲁的婆子叫了起来。
“快些个起来!真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了,还想睡到日晒三竿不成?!”
“赶紧吃了饭,一会儿领你去干活,别想偷懒!”
他被塞了两个已经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也不知放了几天了,隐隐有股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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