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周末，张霖心里那点关于转岗的念头非但没消，反而更清晰了些。
他琢磨了好几天，越想越觉得老爷子张明良的建议不是没道理。
保卫处这摊子，他闭着眼睛都能玩转，可长远看，确实像卡在个瓶颈里。
真要奔着更远的地儿，还得有点别的能耐。
而且，自己现在就担心几年后的危险，是不是有些太谨小慎微了。
再说了……现在这个情况，有没有危险还不一定呢。
毕竟……对吧。
周二上午，处理完手头几件例行公务，张霖溜达着就往厂办大楼杨书记的办公室去了。
敲门进去，杨书记正戴着眼镜看文件，抬头见是张霖，脸上就带了笑：“呦，张处长？稀客啊，快坐。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拿暖壶和茶杯。
张霖也没客气，掏出烟递给杨书记一根，自己也点上。
这就表明，这会来谈的不是正事，至少不是那种需要严肃纪律的正事。“书记，您别忙活了，我坐会儿就走。”
“跟我还来这套虚的？”杨书记笑骂一句，还是坚持沏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自己在张霖对面坐下，“说吧，你这平常没个正事也不往我这跑。保卫处那边碰上难处了？”
张霖吸了口烟，斟酌着怎么开口：“处里挺好，没啥大事。是我自个儿有点想法，想跟书记您念叨念叨，听听您的意见。”
“哦？什么想法？说说。”杨书记往后靠了靠，摆出倾听的架势。
他以为是思想方面，或者党建方面的事。
毕竟，张霖这块真归他管。
“书记，您看啊，我在保卫系统也干了不少年了。”张霖弹了弹烟灰，“咱厂里这摊保卫工作，不敢说做得有多好吧，起码没出过大纰漏。可这日子长了吧，我总觉得……差点意思。肚子里这点墨水，好像不太够用了。”
杨书记没打断，只是看着他又把烟递过去一根，示意他继续。
张霖接过烟，没急着点：“我就琢磨着，能不能……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比方说，咱们厂子这么大一摊子，生产啊，管理啊，里面的门道肯定深了去了。我就想，能不能请书记您安排一下，让我也跟着学学，长长见识？哪怕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呢？”
杨书记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再联想到张霖的家世背景，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
他慢悠悠地吸了口烟，眯着眼看着张霖：“霖子，我拿大一次，你跟叔交个底，这是……家里老爷子和张书记那边有点想法了？”
张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隐瞒：“我爸是提了那么一嘴，说老干保卫路子窄。但我自个儿也真觉得是该学点新东西了，不能总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再说了，多学点，将来不管在哪儿，不都能更好地为厂里、为国家服务嘛。”
“嗯，这话在理。”杨书记点点头，沉吟了片刻，“你想学工业管理，这是好事。咱们厂自从老杨……唉，之后，这一摊子一直是我勉强兼着，也确实需要培养些懂生产、会管理的年轻干部。”
他话锋一转：“不过，霖子，你这想法好是好，可操作起来有点挠头啊。你是正经的保卫处长，厂党委委员，这突然要去学生产管理，名不正言不顺哪。让别的厂领导知道了，或者传到工业局那边，怕不是以为咱轧钢厂保卫处要插手生产了？容易引起误会。而且，现在咱们这厂长还空悬着，你也知道，老刘和老聂那边都盯着呢。”
张霖一听，心里有点凉，但还是坚持道：“书记，不用什么名分。我就利用业余时间，或者您下去检查工作的时候带上我，我就在旁边听着、看着、学着。要不，您看厂里哪个车间主任或者生产科长经验足、脾气好的，我私下拜个师，跟他跑跑车间，了解了解流程都成。”
杨书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你呀，倒是会想辙。拜师就免了，动静太大。”
他敲了敲桌面，“这样吧，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呢，就给你行个方便。以后厂里开生产调度会、月度总结会，只要是讨论生产经营方面的，我都让办公室通知你列席。你呢，以生产安全的理由参加。就带个耳朵听，带个本子记，不许乱发言。”
张霖一听，大喜过望：“哎呦，书记，那可太谢谢您了！”
“别急着谢。”杨书记摆摆手，“光听会还不够，那都是纸上谈兵。你得下到车间里去，真刀真枪地看。我想想啊……”
他琢磨了一下，“这样，回头我跟一车间的老主任打个招呼，那是厂里的老人了，技术过硬，为人也稳当。你呢，隔三差五就去他那儿转转，名义上嘛……还是生产安全，这块归你管，就说保卫处加强生产区域的安全巡查，顺便了解生产环节，便于更好的开展保卫工作。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吧？”
“说得过去！太说得过去了！”张霖连连点头，这理由简直是天衣无缝。
“去了别摆处长架子，虚心点，多看多问少指挥。老主任那人不错，你真心学，他肯定乐意教。”杨书记叮嘱道，“至于我这嘛，有空我也带你下去转转，给你讲讲厂里的整体规划和遇到的实际问题。怎么样？”
“太好了！书记，您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行了，少来这套。咱可说好了，保卫处的工作可不能给我撂挑子，那是你的根本。”
“您放心！保证不出差错！两头我都抓好！”
“嗯，”杨书记点点头，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霖子，你有这个上进心，叔很高兴。咱们国家建设需要懂行的干部。工业管理这一摊子，复杂着呢，从计划调度、质量控制、成本核算到人员管理，方方面面都得懂点。你慢慢学，别着急，有不懂的就来问我，或者问老主任都行。”
“我明白，书记。”
杨书记站起身，拍了拍张霖的肩膀，“好好干。将来要是真能独当一面了，无论是对厂里，还是对你自己，都是大好事。去吧，我先跟一车间老主任通个气。”
“哎！谢谢书记！那我先回去了。”
张霖转身出了办公室。
杨书记看着张霖离去的背影，手里的烟都忘了吸。
唉，这就是命。
不过，自己这也算结个善缘吧。
即使，自己这边用不上，等以后自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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