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谦笑得温和，眸光凝视周显“你投了简牍去榆州？”
周显一愣，身子微微坐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曹知谦，小心翼翼“是，是啊姊夫。”心中却暗骂这个贱婢竟敢告诉姊夫！
曹知谦笑得依旧温润“有紧要的事？”
周显见姊夫似乎并无其他异常，或许是她想多了。
姊夫或许是回来时恰巧碰见了那贱婢出府了？周显心中稍稍心安，又笑得羞涩腼腆“也没紧要的事，来盛京这么久，想念阿母这才投了简牍问候一番。”
曹知谦依旧笑意不减，只是眼神突然划过一丝狠厉，周显猝不及防就被曹知谦狠狠的掐住了脖子，周显惊恐之下费劲力气想要扒开曹知谦的手，奈何她人小力气也小，压根不是曹知谦的对手。
“姊、姊夫……放、放手……”周显只觉得被掐住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眼睛憋的通红。她更惊恐的是，姊夫为何会有这样恐怖的一面……
曹知谦此刻哪里还有刚刚的谦谦君子模样，他目光森寒凝视面色逐渐苍白的周显“昨日我告诉过你，我如今已是未央宫侍中，日日可伴随陛下身侧。
我的仕途将一步一步走的更高。
你投简牍写了什么？写张芷兰如今已是我大兄的侧夫人，让你阿母带着张家人来盛京闹得人尽皆知。
你不仅想毁了她，你还想毁了我的仕途？
周显意识已经逐渐涣散，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下意识只能摇头。
曹知谦深深吸了口气，堪堪稳住自己失控的情绪，紧紧掐住周显脖子的手猛的抽回。
周显匍匐在地猛烈的咳嗽，大口大口喘着气。
曹知谦仿若未闻，坐直了身子继续饮茶。
良久周显才缓过气来，却身子瘫软在一旁，再不敢凑上前去。
她哭的梨花带泪，却也不敢大声，生怕惹恼了姊夫。
刚刚她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了，她此刻万分恐惧。这一刻周显意识到，曹知谦根本不是表面看的那样谦谦君子。
她小心翼翼的，夹杂着哭泣声“姊夫，我、我只是不忿，她怎能如此羞辱你。我想叫阿母他们来，也是想给她点教训。
就算，就算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家也只会说是冠军侯的不是，怎么会说姊夫呢？”
曹知谦此刻哪还有刚刚的癫狂，早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谦谦君子模样。
他冷眼凝视匍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的周显，语气不耐“他是冠军侯，如今又被封为骠骑将军。
他的姨母是当今皇后，他的舅父是当今炙手可热的长平侯。
他自己又深得陛下信任，你以为他纳的侧夫人，即使是外弟曾经的正妻，就会因此褫夺了他的爵位？还是能罢了他的将军之职？
人尽皆知时，只会让我进退两难，再没法与他维系兄弟之情。
周氏你如此蠢不可及，我真是悔不当初。我念你年纪尚小，你欺骗我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可你若敢影响我的仕途，败坏我的名声，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周显拼命点头抽泣着“姊夫，我再也不敢了。”
曹知谦蹙眉不悦凝视着周显“我不想再说一遍，姊夫不是你叫的。还有，别去张芷兰眼前惹她不快，她如今已是我大兄的侧夫人不是你能惹得。”
周显此刻哪还敢有什么不应的，她此刻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她只想赶快回自己的屋子。她好想阿母，好想回家……
“去叫水，我要沐浴。”曹知谦恢复如初，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显赶忙从席子上爬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这就去叫水！”周显慌忙跑出内室叫来福子去叫水，自己却怎么也不敢再进去侍候曹知谦了。
一个人回到屋里，蜷缩着身子摸着自己刚刚被勒出痕迹的脖子。周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姊夫以前对张芷兰是那么温柔？为何到了自己却那么冷漠无情。
她哪里不如张芷兰？为什么她喜欢的男子，都喜欢张芷兰而不喜欢她？
她悔恨，当初就应该想办法留在张芷兰身边，那样她起码还有机会接近曹牧谦。
如今她喜欢的的被张芷兰抢走了，留在这里，曹知谦待她不及张芷兰半分。
这一刻周显心中除了委屈更多的是怨恨，恨张芷兰对她没有姐妹情分，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而她做了冠军侯侧夫人，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今日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她……
隔日，芷兰设想过回到府里，若是遇见曹知谦她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可她万万没想到，让她尴尬的脚趾要扣地的见面是这样的？
二娘这些日子既要忙茂陵府里的事，又要忙着酒肆装修的事。
她见二娘确实忙不过来，就让二娘把赵家几个孩子也拽去当帮工了。
她作为老板娘自然也不能白白享受，更何况今日酒肆开业，她更要早早去帮忙。
曹牧谦则是要去军营，一起出院子时，曹牧谦答应她，下晌会去渭河接她一起回府。
俩人就这样边走边说，到了大门口时却见正要去上值的曹知谦。
一瞬间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曹知谦凝愣怔凝视许久未见的芷兰。
她如今穿着华贵，脸上扬着明媚的笑意，一双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与另一个人有说有笑……
这一幕让他有一种熟悉感，记忆似乎回到榆州，他与她乘舟吃鱼那一次，她对着他也是这般笑颜明媚……
似乎也只有那一次她对他笑得那般明媚，其他时候她总是谨慎小心，事事做的周全有礼。
如今再次相见，她落落大方，笑得肆意与在他身旁时判若两人……
他不禁自嘲：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大概意思：景物依旧在，可惜物是人非恩情不在)
而芷兰笑容僵在脸上，此刻是真的异常尴尬，也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相反曹牧谦倒是神色未变，双手负于背后神色淡淡。
曹知谦回过神后，握了握拳后拱手行礼“大兄……姒妇”。
芷兰愣在原地，曹知谦竟然称呼她为姒妇？
还不待她反应，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由远及近“都站在这里做甚？”
话说回来，当初随长平侯一起入军营不过两三次，在那以后似乎已经许久未再见过长平侯了。
其实长平侯看着不过三十多岁，长相斯斯文文，一点不像征战沙场的将军。
他人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仔细瞧着，倒是和曹知谦一样斯斯文文的有些相似之处。
反倒是曹牧谦，浑身上下冷冷的，一身的桀骜不驯，看谁都眼高于顶。
“长平侯。”曹知谦率先行了一礼。
卫延点头“这是去上值，正好我也要进宫，随我一起走吧。”
曹知谦心中微动，恭敬的再次行礼“是。”
卫延面色肃穆皱眉扫了一眼给他行礼的芷兰，倒是没有开口。视线移向一脸淡漠的曹牧谦“还不去军营。”
曹牧谦行了一礼“这就去。”说完拉着芷兰的手率先出了大门。
芷兰尴尬的想挣脱曹牧谦的手，可奈何曹牧谦实在太有力气。芷兰很想向长平侯好好行个礼再走的，毕竟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
如今被曹牧谦这样紧紧抓着她的手，她恨不得将头埋进脖子里。
尴尬的低着头当做谁也看不见，快步追着曹牧谦的步伐上了马车。
曹知谦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二人紧握的手……他的拳再次握紧。
卫延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与曹知谦也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卫延率先打破沉默“听说你如今已升为侍中了。”
曹知谦坐姿端正，回答的更是谦卑有礼“是。”
卫延点头“侍中之位历来出过不少名臣贤相，你向来有谋略懂隐忍，假以时日陛下自会对你信任重用。”
曹知谦心中微动，他需要的是人脉，能得长平侯教导，这表明他与长平侯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即便这话中多少有些敷衍。
卫延看着他思忖片刻后道“牧谦自小性子就有些固执孤僻，虽是你兄长，可有时做事难免有些不计后果。
这侧夫人一事……我想着，不过是个女子，不必因此而让你们兄弟之间有了隔阂。
这事想必你心中亦是委屈，莫要和你兄长一般见识，你们终究是兄弟。”
此事既已挑破，曹知谦虽觉得面上有些不自在，可能得侍中之位，又得长平侯亲近几分，于他的仕途来说是好事。
曹知谦似有些伤感“大兄自小不在阿翁身边长大，心中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酸楚。
芷兰当初是自请求去，我们也算是绝婚(感情破碎)……”他紧了紧拳“如今她能在大兄身边得大兄庇护，又得侧夫人之位也算是她的造化。
我望大兄有了可心人照料，心情亦能好上些许，以弥补他儿时缺憾。”
卫延眸光划过一丝满意之色，说起话来也亲近了几分“你大兄儿时的确吃了些苦楚，我难免心疼他几分。虽说长在我身边，可陛下教养他时居多。
陛下待你大兄如亲子一般教养过于宠溺，养的他性格耿直恣意了些。
你大兄表面虽不近人情，可他为人赤诚不喜欠人情分。
这事虽让你颜面有几分缺失，但日后你大兄于你的仕途上定会倾力相助的，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卫延话说到此处，曹知谦心中怎能不激动。
曹牧谦为人赤诚与否不说，单就是他那桀骜难驯的性子让他相处起来就颇为头疼。
比起曹牧谦，他更希望与长平侯的关系更进一步。能得长平侯开口允诺，那他的仕途日后必定更上一层楼。
心中激动，面上亦是诚惶诚恐“如侯爷所说，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女子而心生隔阂，侯爷的话属下谨记于心。”
卫延满意点头“好，心胸狭隘之人难能在仕途之上精进。只顾儿女情长的儿郎，又如何实现理想抱负？你能如此，我心中甚是欣慰。”
曹知谦温文尔雅的再次拱手行礼“属下谨记于心。”
另一边，芷兰上了马车就奔着曹牧谦胸口捶了一拳，嗔怒道“我还未向长平侯行礼，你怎么就急匆匆拽着我上马车？长平侯该如何想我？是否会觉得我欠缺礼仪教养！”
曹牧谦不以为意，只是握着芷兰的手不疾不徐回道“舅父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芷兰无语，曹牧谦哪里懂得女人见男朋友家长时的那份局促不安，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让对方家长对自己有所不满。
这就叫越在意，才会希望做的越好……可往往越希望做的好，总是会横生枝节。
说到父母……芷兰自从跟了曹牧谦，有一点的确让她轻松很多，那就是不必日日起早侍奉公婆。
她很好奇曹牧谦难道没有母亲么？为何从未听他提起？反而是在卫延身边长大？
可她也没有傻傻的去追问，她觉得人与人之间要有一定的界限。即便是情侣或是夫妻，亦或是子女与父母之间都要有一种界限。
这种界限叫做尊重，尊重每个人有自己想深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如果有一天对方愿意与你分享这份秘密，那一定是对方做好了袒露内心最羞耻的那部分。
可在那之前，她不会去刨根问底逼迫对方，向她袒露心中那些不愿提起的秘密。
曹牧谦非要先送她到渭河，才坐着马车回了军营。
芷兰算明白什么叫有身份了，她如今去哪里做什么，曹牧谦要求她最少也要带五个婢子。
所以冬梅、冬雪、冬儿、冬月、冬雨负责跟着她。
咋说呢，要是跟着五个保镖也就算了。跟着五个十几岁的孩子，她都不知道出点什么事的时候，到底是谁保护谁？
说她们几个是孩子，她如今的实际年纪也不过十六岁。上了船，赵家几个孩子在甲板上忙着将木柴弄成木炭。
二娘见她来了，兴高采烈迎了过来“这张罗酒肆可比在府中指挥奴仆有趣，我看以后不如我就在这忙碌酒肆的事得了。”
芷兰看着笑得神采飞扬的二娘，不禁笑道“你喜欢经营酒肆？既然喜欢那就交给你打理，这样我也能放心。”
“真的？”其实二娘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心里是真的对打理酒肆的生意感兴趣。
芷兰浅笑颔首“自然。”
二娘有些犹豫“那府中的事务？”那么大一摊子，她担心芷兰应付不过来。
芷兰笑道“我只是嫌麻烦，但我也可以学着如何打理府里事务。”
二娘赞同点头“也对，这女子主持中馈其中一样就是家里的事务往来。你如今在府中执掌中馈，总是要学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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