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街上更安静的是地牢。阴冷的地方里,偶尔有滴水声,隔很久响一下。
岑二就靠在最里间的墙角。
赵氏使了银子,他这间还算干净,铺草也厚些,可潮湿的霉味是渗在石头缝里的,驱不散。
男人穿着灰色的囚衣,头发束着,脸上没什么污垢,但人清减了许多。眉眼在昏光里显得格外清晰,鼻梁直,嘴唇薄,是一种没什么热乎气的俊。
他不常动,就那么坐着,像墙角一道淡淡的影子。
甬道那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和碗碟磕碰声。
几个牢头聚在转角处的油灯下,围着一个小木桌喝酒。也就他们这多了点火光,旁的地方乌漆麻黑的,直冷到人的心里。
粗陶碗碰在一起的声响在暗牢里格外清脆。
“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晦气!”
“知足吧,好歹这儿清静。”
牢头们凑在一块,互相抱怨这些天哪哪哪又不痛快,谁谁谁又犯事被抓进来。
人是很神奇的,仿佛只要把不高兴宣泄出来,那些事就不存在了一般。
……
酒过几巡,几人话头松了。
一个胖些的牢头抹了把嘴,压低了嗓子:“听说了没?宫里那位,要选妃了。”
旁边人嗤笑:“稀奇么?到了岁数自然要选。”
“啧,”胖牢头晃晃脑袋,“我是说……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个女人。女人选妃,挑的可是男人……这世道,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从古至今,哪朝哪代的太子能是女人?”
坐他对面的老牢头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捂他的嘴:“几碗黄汤下去,命都不要了?这也是你能胡吣的?”
他紧张地左右看看,声音发紧,“妄议皇家,几个脑袋够砍?”
胖牢头被捂得唔了一声,酒醒了几分,讪讪地掰开他的手:“不就咱们几个……说说罢了。”
话顺着阴冷的石壁飘过来,很轻,但在死寂里足够清晰。
岑二原本垂着眼,看着地面某处虚点。
听到这话,他眼睫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视线仍定在原处,只是微微向下敛了敛。油灯的光在他侧脸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看不出什么神色。
几个牢头正因刚才的话头后怕,甬道尽头忽然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和狱中惯常的拖沓声响不同,步子稳而急。一个穿着暗青棉袍、面皮白净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小火者。
油灯光晃了一下。老牢头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差点带翻条凳。旁边的见状也忙不迭站起来,酒意霎时散了。
来人正是刘公公,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酒碗和几人慌乱的脸色,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他眼睛不大,此刻眯起来,精光从缝里透出,挨个从几个牢头脸上刮过。
“好哇,值着差,喝起黄汤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压得低,却像冰碴子刮过地面,“这地牢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般懈怠!”
老牢头腿肚子有点转筋,哈着腰,声音发颤:“公公息怒,小的们……小的们只是……”
“只是什么?”刘公公打断他,往前逼近半步,那股宫里带出来的阴郁威压让几个糙汉子喉咙发紧,“咱家看你们是舒服日子过糊涂了!里头关的是什么人?贵人!即便一时落了难,那也是天上的云彩,岂是你们这些夯货能怠慢的?仔细你们的皮!”
他每说一句,几个牢头的腰就弯下去一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大气不敢出。
见震慑得差不多了,刘公公才冷哼一声,声音放缓了些,话里的意思却更重:“都把招子放亮些,手脚干净些。里头那位岑大人,是上头挂了号的,仔细伺候着,出了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
几个牢头只剩连连称是的份儿。
刘公公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里间,语气陡然转成一种刻意的平和,甚至带上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恭敬:“岑琢岑大人,是在这儿?”
“在,在里头!”老牢头声音都变了调。
“上头有令,”刘公公对着栅门方向,清晰地说,“请岑大人出来。”
老牢头忙不迭摸出钥匙串,哗啦啦地响,手有些抖,好不容易才捅开那沉重的铁锁。
“岑大人,您……您请。”他推开栅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岑二这才慢慢站起身。囚衣宽大,更显得人身形修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出来时,油灯的光照过他清瘦的侧面,眉眼沉静得像深潭的水。他朝刘公公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没说话。
刘公公打量他一眼,也不多言,侧身道:“岑大人随咱家来。”
出了地牢,午后的日光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岑二眯了眯眼,脚步略顿了一瞬。外头空气干冷,却比地底那股阴腐气清爽得多。一辆青篷马车停在僻静处,不怎么起眼。
刘公公引他到车前,声音低了些:“岑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岑二眼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仍是那副清淡模样,依言上了车。
马车行动起来,稳稳的,帘子放下,隔开了外头的光景。他靠在厢壁上,闭上眼,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有交握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车子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停了。刘公公在外头道:“岑大人,到了。”
岑二下车,眼前是一处侧门,不显巍峨,但门楣干净,石阶齐整。两个侍卫默立两旁,见他来,只垂目不语。刘公公在前引路,穿过几道回廊,院落渐渐开阔。虽是冬日,松柏依然苍翠,衬着灰墙黛瓦,肃静得很。
最终停在一处暖阁前。廊下站着两个宫女,悄无声息。刘公公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打起厚厚的棉帘:“岑大人,请进。”
暖意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岑二低头进去,依礼欲拜。
“不必了。”一个声音响起,不高,清凌凌的,像玉片轻轻相碰。
岑二动作停住,抬眼看去。
太子殿下坐在窗边的暖榻上,身后是疏朗的窗格,透进些微天光。她穿着月白色的常服,袖口领边绣着银线暗纹,头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颈边。皮肤很白,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莹润,眉毛细长,眼睛正看着他。那眼睛生得很好,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清亮,此刻含着一点浅淡的、近乎审视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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