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系统空间的纯白倏然褪去，万般景象如流光倒卷。
仙雾缭绕，清音缥缈。
谢意卿只觉周身一轻，回神时已被清晏揽着，踏云而立。
眼前不再是虚无的系统空间，而是巍峨壮丽的九重天阙。
层叠的仙宫玉宇在云霞掩映中若隐若现。
她身上那件简单的衣裳，不知何时已化作了一袭流光的云霞羽衣，裙摆曳地。
额间一点清凉之意浮现，凝成一枚小巧精致的芍药花钿，与她灵识本源相映生辉。
“这里是......”少女的目光掠过这既陌生又隐隐感到熟悉的景象。
“我们的家。”清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而温柔，揽在她腰间的手稳固而坚定，驱散了她眼中的恍惚。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悠扬的仙乐，数道虹桥自云端铺展而下。
虹桥之上，仙官仙子列队而来，衣袂飘飘，姿容不凡。
见两人身影，众仙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清越整齐，响彻云霄：“恭迎清晏仙君归来！恭贺瑶华上神飞升天界，位列神班！”
声浪层层传开，引得更多仙神投来目光。
好奇、探究、祝贺......种种视线落在谢意卿身上。
她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下颌，却感觉清晏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腰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一仙君直起身凑上前，笑容可掬。
“小仙乃司命府掌案仙官。清晏仙君许久之前已命小仙备下瑶华上神府邸一应事宜，就在仙君所居紫霄宫旁边的仙宫，瑶光境。一应侍从、仙植、器用皆已齐备，只待上神归来。”
谢意卿讶然侧首看向清晏。
他连府邸都为她准备好了？还是在他的仙宫旁边？
她心中微动，那几分熟悉感愈发清晰。
目光无意掠过远处几位正悄悄望向她、眉眼含笑的仙子，其中一位身着鹅黄羽衣、眼神格外灵动的，不正是她被拐之后，磕着瓜子、声情并茂讲述《冷清仙君落凡记》《王爷太妖孽，王妃你别跑》......的那位“说书仙子”么？
当时只觉得那故事好玩，如今想来，竟是处处透着蹊跷！
这仙子分明是故意给自己灌输话本思想！
她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清晏的手，引得他侧目。
“那位仙子，”她压低声音，目光示意那鹅黄身影，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与戏谑，“我瞧着眼熟得很。莫非仙君为了点化我这榆木疙瘩，不仅亲自下场，还派了‘助攻’？”
清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鹅黄衣着的仙子正与同伴说着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似是感应到视线，她猛地抬头，对上清晏平静无波却自带威压的目光，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止住笑，规规矩矩地站好，还悄悄朝谢意卿眨了眨眼。
清晏收回目光，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她名唤潇鱼，司掌人间逸闻趣事，偶尔也......兼差写些话本。”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甚好，“她笔下故事，于仙凡两界，流传颇广。”
谢意卿顿时悟了。
难怪那些小世界里的“剧情”时而狗血淋漓，时而缠绵悱恻...
“所以，化形之前我听到的那些话本......”少女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
清晏面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虽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但谢意卿与他神魂相连，又历经数世，如何察觉不到他那瞬间的窘迫。
“自然也是。”
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望向翻涌的云海。
“她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他试图维持清冷声线，却掩不住那一丝无奈，“吾只是让她适当引导，并未允她......胡编乱造。”
谢意卿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桥悠长，仙光缭绕，两人相携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那仙宫盛景之中。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那仙子压抑着兴奋对同伴低语：“快看快看！我就说仙君肯定能成！这回我的话本有最新素材了！”
清晏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身旁少女却笑得更欢了，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小仙君，看来我们的故事，还没写完呢。”
清晏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漾开纵容而宠溺的柔光。
“随她去吧。”
“吾先带你去见见旧人。”
话音刚落，云桥尽头忽闻清越龙吟，一道银白身影破云而来。
少年仙君额生玉角，眸若灿星，张开双臂便要来抱：“阿姐！”
清晏不动声色侧身挡在半途，少年险些撞进他怀中，急急刹住脚步撇嘴：“小气仙君，我抱自家阿姐怎么了？”
谢意卿惊喜唤道：“阿承！”
话音未落，云层里又滚出两道人影。
红衣御姐揪着蓝衣仙君的耳朵冷笑：“让你偷吃司命的红线糖！”
蓝衣仙君顶着满脑袋姻缘线挣扎：“阿玉...明明是你先抢月老的合卺酒！”
二人看见清晏顿时僵住，规规矩矩行礼：“大人安好。”
“阿玉！” “清同！”
谢意卿抿唇轻笑，自清晏身后走出。
两人惊呼，“卿卿！”
这时，一只小白貂从天上落下，精准扑进谢意卿怀里。
小小腮帮子鼓鼓地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嚷道：“宿主！你们在说什么？方才我老爹想拿吃的堵住我的嘴。小小能是那么好收买的吗？”
“......我给你留了最好吃的糖糕！”
她说着便化成人形，从兜里掏宝贝，却摸出一把黏糊糊的糖渣，顿时傻眼：“定是刚才小美抱我压碎了......”
阿玉见状挑眉，指尖弹出一缕清风拂去小小手上的糖渣：“吃吃吃，就知道吃，瑶光境的厨神早备下三桌宴席了。”
清同悄悄扯了扯阿玉的衣袖，压低声音：“夫人莫急，我藏了两坛桃花酿在......”
话未说完便被阿玉眼风扫过，立即噤声。
小小却眼睛一亮，拽着谢意卿的云袖蹦跳：“快去快去，有桃花酿呢！“
谢意卿被这群闹哄哄的故人围着，忽觉指尖一暖。
几人围坐着。
当谢意卿举杯迎向漫天霞光时，杯沿忽然被轻轻一碰。
清晏不知何时与她并肩而立，玄色袖摆拂过她腕间，饮尽杯中酒时喉结微动，落下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此后千秋万载，皆如今日。”
谢意卿笑着仰头饮尽杯中酒，桃花瓣沾在唇边来不及拂去，清晏的指尖已轻轻掠过。
他眼底映着瑶池星汉，也映着她微醺的容颜。
仙酿倒了第七坛时，小小抱着空酒坛开始说胡话：“宿主我跟你说...嗝...我发现是同一人，仙君还逼我瞒着...”
还未说完，就被清晏一粒杏仁糖精准投进口中。
谢意卿见状，扫了他一眼，却见清晏面色如常。
咦...自家男人这个闷骚。
另一边。
阿玉斜倚在桃花树下，踢了踢装睡的清同：“别装，我知道你还偷藏了不少酒。”
清同讪笑着从衣袖摸出酒坛，给阿玉斟满。
......
瑶光境的晨曦初现时，仙侍们才发现桃花树下相拥的身影。
云霞羽衣与玄墨宽袖交织。
谢意卿枕着清晏的掌心熟睡，唇边还噙着半瓣桃花。
小小蜷成绒团窝在她颈间，阿玉的红衣盖在清同酣睡的背上，银龙少年抱着酒坛盘在树梢流口水。
潇鱼最后在话本上写完结局，轻手轻脚为众人覆上流光缎。
只见素缎角落绣着两行小字：
“千秋星月落杯盏，桃花吹满重逢天。”
清晏在晨光中睁开眼，指尖轻轻拂过谢意卿带笑的眼角。
远处传来司命仙官唱诵天命的声音，新化的仙露从桃枝滴落，正敲中潇鱼偷藏起来的话本。
墨迹未干的终章被仙露晕开，最后一句恰写着：
“此后万载，皆作人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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