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将杨柳半龙化的经过，502小队的分析结果以及推论，事无巨细地告知给对方。
俞正毕竟是她的父亲，提供了杨柳血统中人类血统的成分，有这个资格知晓一切。
旁听的华生又是第三分区现任代理分局长，同时也是方九的老朋友，保密级别自然无需多言。
“近似相位翼龙的第三种血统……”
调查员9865听完方九的讲述，不禁陷入沉思。
他在短暂沉吟片刻后，似乎认定这不是一个立刻就能想出答案的问题，于是随手一招，操控房间内的藤蔓凝聚成几张桌椅，自己先坐了下来，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九也不跟他客气，在调查员9865的对面坐下。
根茎卷曲成型的指尖轻轻敲打树皮木桌，调查员9865一边思考，头顶一边长出稀疏的嫩草。
坦白说，方九看到这一幕真有点绷不住，脑子不受控制地串戏到某个益智教育儿童动画片的羊村村长。
“能把血给我看看吗？”调查员9865问道。
“我们抽了好几管，你直接拿去就行。”
方九将杨柳的血液样本递了出去。
调查员9865接过后，指尖伸出一根细长的藤条，拨开塞口，小心翼翼地倾倒试管。
一滴鲜血落在它的指腹上，几片绿叶顿时从四周生长出来，包围住这滴血，避免它落到地上。
血珠晶莹而明亮，呈现灿烂的金红色，像一颗黄昏中诞生的宝石。
然而与寻常血液不同的是，它好像真的“活着”，此时在调查员9865的指腹不断晃动，仿佛试图挣脱牢笼般，拼命撞击着四周的绿叶，好像它的深处隐藏着一道无法遏制的狂暴灵魂。
“很诡异。”
调查员9865的柳叶眉（真）皱得越来越紧，“我见过我妻子的血，它的血液也有些不正常，但远远没有像它这样……疯狂。”
“问题就出在这。”方九呼了口气，“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杨柳到底是生病了，还是被入侵了，亦或者只是觉醒了一些她本来应该有，但她始终一无所知的血脉。”
“你们刚刚说，新的血脉比相位翼龙还要古老？”调查员9865忽然问道。
“古老得多。”莉雅这时在方九头顶发话，对自己的分析结果有十足的自信，“而且两者具有极高的相似度，我们在来的路上也讨论了不少可能性，而目前我们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始祖】论。”
“始祖？”
“相位翼龙的始祖。”方九接下了莉雅的话茬，“或许杨柳意外继承了相位翼龙的祖先之血，这完美符合极高相似度和更加古老两个条件，所以我们想过来问问你，你对相位翼龙的始祖有没有什么概念？”
提起这件事，调查员9865忽然陷入沉默。
方九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凝视着他，等待回答。
一段时间的犹豫和思索后，调查员9865再次开口。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们提起过，为了和035抗争，我经常定期进行记忆删除？”
方九没想到这时居然会提到035时期的事，点了点头：“有印象，好像你做了三百多次？”
“五百多次。”莉雅纠正道，“传奇耐删王是这样的，我之前跟负责治疗他的机仆聊过，他的记忆删除次数是整个管理局有史以来第二多的。”
方九没忍住：“第一多是谁？”
小东西耸了耸肩：“陆玲。”
“真的假的？”方九完全没想到。
华生在旁边慢悠悠地开口：“听说是因为她刚当副局长的时候，所有收容异常工作都亲力亲为，还要亲自参与异常收容实验，为了不影响后续工作，所以每次记录完实验内容就去做记忆删除……当然，最近十几年好很多了，记录全是以前创下的。”
“但其实也就比我多了几十次。”调查员9865补了一句。
方九：“……”
怎么感觉这位传奇耐删王还有点小骄傲呢。
他原地收回发散的思维，接着问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记忆删除？”
调查员9865顿了顿，抬头迎上方九的眼睛：“因为在我彻底【异常化】之后，我的一部分记忆……回来了。”
方九：“？”
“我也不清楚其中原理，或许是因为记忆删除终究是对人类专供的技术，而我明显和人类相差甚远。”调查员9865不急不慢地说着，“而在那些被删除掉的记忆中，我回想起了一些……与我妻子，与相位翼龙有关的事情。”
方九对这事有印象。
当时好像是在车上说的，在俞正五百多次的记忆删除中，一部分是为了抵抗035，而另一部分则是被俞正的妻子要求，删除了与相位翼龙种族相关的记忆。
现在这些记忆居然意外苏醒了……
方九寻思接下来就是关键了，于是摘下头顶的莉雅，抱在怀里（听人说事的时候抱点东西感觉更好），认真地盯着他：“仔细说说！”
调查员9865：“首先，据我所知，相位翼龙可能没有【始祖】这个概念。”
这句话一出口就给方九等人整懵了，嘎嘣一下愣在原地。
“它们是被创造出来的。”调查员9865继续说道，“创造者是谁，我不清楚，但第一批相位翼龙和最近一代的相位翼龙，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方九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它们停止进化了？”
调查员9865摇了摇头。
“不是停止进化，而是无需进化。”
“相位翼龙这个种族，不能用常规的生死迭代、世代传承来解释，这是因为它们的存在依赖于一个名叫【白箱】的核心物质，你们或许曾经听到过，相位翼龙在‘死亡’后会回归【白箱】。”
白箱？
方九挑了挑眉。
以前确实听杨柳提起过，但现在回想一下，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
方九斟酌片刻，没有打断调查员9865，而是静静听他继续说。
“但是，相位翼龙的死亡只是片面的死亡，甚至可以说，这不是一种死亡，而是新生的过程。”
“进入【白箱】的相位翼龙，其肉身将被熔毁，灵魂得到保留，而当相位翼龙的灵魂在【白箱】内经历数年，或者是数十年的滋润后，它们的灵魂将会变得完整。”
“而在这时，只要一对相位翼龙将自身的基因和部分血肉投入白箱，就能让它如胚胎般重新从【白箱】内苏生，成为新生儿回到世间。”
“苏生后的相位翼龙，将不再留有完整的前世记忆——记忆会保留，但不会超过完整记忆的15%，而新生的相位翼龙会按照传统，将这段记忆尘封，以完全的新身份进入到社会。”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第一代的相位翼龙和最近一代的相位翼龙没有差别，因为它们很可能是同一条龙，它们可能还记得初代的记忆，但对它们而言，那只是非常遥远的、仿佛是另一条龙的、如同电影片段般的记忆碎片而已。”
调查员9865一口气将自己恢复的记忆悉数告知众人。
502小队则是听得满脸懵逼。
其实光凭转世重生，还不足以让见多识广的502小队大受震撼。
主要是记忆些许保留这个邪门的设定，让思维发散速度极快的众人想到了一些特别毁三观的伦理小故事。
比如转生后的小姨妈爱上亲侄子，过世1400年的老祖宗对重孙霸道爱，以及什么兄妹合力将妈妈重新生出来之类的离谱情况，在相位翼龙这个种族里恐怕比比皆是。
“我嘞个豆……”
莉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张着嘴巴满脸震惊，“一群超能力恐龙居然玩这么大啊……”
“它们的存在不能用常理来理解。”调查员9865也是满脸无奈，“总之，相位翼龙没有【始祖】的概念，所以我认为杨柳体内的第三种血脉，应该不是始祖的血。”
方九寻思这事越来越古怪了。
既然不是相位翼龙的始祖之血，那杨柳体内的第三血脉到底是什么？
以及这第三条血脉，是否和杨柳“始终无法吃饱”这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方九思考着这些问题，多次处理异常事件积攒下来的直觉告诉他，杨柳的身世恐怕不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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