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痛苦嘶吼，在寂静的石屋中骤然响起。
盘膝而坐的许凌猛地睁开双眼！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如雨般滚落，瞬间浸湿了鬓发与前襟。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溺水濒死的边缘挣扎回来。
那双总是坚毅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惊悸、恐惧、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颤抖着举到眼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手掌上。
干净，白皙，没有一丝血迹。
可许凌却仿佛还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感受到那温热的粘腻触感，看到至亲们倒在他刀下时，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眸。
“假的……都是假的……是梦？！”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试图说服自己。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那种亲手屠戮至亲的绝望与痛苦，如同烙印，深深灼烫在他的神魂深处，挥之不去。
“凌哥？你怎么了？！”
这时，一声带着惊疑与关切的柔美声音，从旁边传来。
只见原本在一旁榻上静坐修炼的如烟，也被许凌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
此刻正快步走来，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担忧。
她来到许凌身前，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了许凌惨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以及那双眼中尚未散尽的惊悸，心中不由一紧。
“做噩梦了？”
如烟轻声问道，伸出素手，温柔地拭去许凌额头的汗水。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一片。
许凌身体微微一颤，抬眼看向如烟。
月光下，如烟的面容清丽如昔，眼神温柔含忧，与梦中那倒在血泊中、眼神灰败绝望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还活着，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可那种后怕与心悸，却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
“我……”
许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他能说什么？
说他梦到自己亲手杀了她？杀了师伯？杀了所有故人，甚至……要对师尊挥刀？
这种荒诞恐怖、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梦境，说出来，除了让如烟徒增担忧，又能如何？
而且……那真的，仅仅只是梦境吗？！
为何会如此真实？
为何偏偏是在他飞升仙界、遭遇连番变故、又得知昊辰之事后的这个夜晚？
许凌沉默着，最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
他声音依旧沙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道：
“许是这些天，紧绷得太久了。突然放松下来，反而……做了些荒诞的噩梦。”
如烟看着他眼中极力掩饰却依旧藏不住的惊悸，心中忧虑未减，但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忍逼迫。
她轻轻握住许凌依旧有些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
“嗯，定是如此。这些时日，我们飞升遇险，又得知师兄……昊辰之事，你心中定然积压了许多情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荒诞些也是常事，莫要太过挂怀。”
她的掌心温暖柔软，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许凌感受着那份温暖，心中的冰冷与惊悸，稍稍被驱散了些许。
他反手握紧了如烟的手，仿佛要从这份真实中汲取力量，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我明白。”
他低声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深沉无边的夜色。
梦中的血色天地，与眼前寂静的废墟夜色，在脑海中交错重叠。
那种仿佛被无形之力操控、身不由己屠戮至亲的绝望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还有最后，为何会对师尊……
许凌不敢再深想下去。
“我出去透透气。”
他松开如烟的手，缓缓站起身。
脚步略显虚浮，但很快便稳住。
“我陪你。”如烟连忙道。
“不用。”
许凌摇头，勉强笑了笑。
“就在附近走走，很快回来。你……继续修炼吧。”
说罢，他不等如烟再开口，已转身，推开了石屋的木门。
夜风顿时涌入，带着废墟特有的凉意与尘灰气息。
许凌一步踏出，身影融入门外清冷的月光中。
如烟站在门内，望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拐角，美眸中担忧之色更浓。
她了解许凌。
他性格坚毅，即便面对生死险境，也极少露出方才那般惊悸惶恐的神色。
那梦境……恐怕绝非他所说的“荒诞”那么简单。
可他不愿说，她亦不能强求。
“唯愿这夜色清风，能拂去他心中阴霾。”
如烟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祈祷道。
而后她也重新回到榻边，却再无修炼的心思，只是静静坐着，望向门外，等待许凌归来。
……
石屋外。
许凌独自一人，漫步在废墟的阴影中。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地面上摇曳。
他走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梦中的画面。
鲜血，长刀，至亲们倒下的身影，师尊平静却失望的眼神……
以及，最后那一刻，他挥刀向师尊时，内心深处某种被彻底引爆的、冰冷而陌生的躁动。
那是什么？！
许凌猛地停住脚步，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心脏正平稳地跳动着。
可就在刚才回想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很微弱，转瞬即逝。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源自万古之前的冰冷与漠然。
许凌脸色再变。
难道他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忽然间，他想起了白日里卧龙前辈所述——
昊辰吞服了禁忌源血，四道合一，成就混沌帝王。
禁忌……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划破他混乱的思绪。
难道……
一个荒诞却令他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夜色深沉。
紫垒城废墟之上，许凌独立于清冷月光下，身影孤寂。
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某个至高维度，冥冥之中，
“嗯？！”
一双蕴含着诸天万界生灭、轮回更迭的淡漠眼眸，悄然睁开了一线，投来一瞥。
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壁垒，落在了紫垒城中，那个正为噩梦所困、心神不宁的年轻刀客身上。
眸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悄然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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