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裂开道缝，月光泼在盐碱滩上。刀刃破风声里混进“嗖”的异响，余巧巧浑身发冷——是箭！
晏陌迟正被三人缠着，远处还有冷箭偷袭。余巧巧猫着腰探出头，见地上躺着俩北翟兵，剩下仨跟疯了似的往晏陌迟右路攻。月光亮堂堂照着，可不正便宜了暗处的弓箭手？
“叮”的一声，晏陌迟反手磕飞支冷箭，右胳膊却被划出道血口子。余巧巧指甲掐进树皮里——坏了，他旧伤才结痂！
北翟兵专往他右臂招呼，晏陌迟剑势渐收，招式从攻转守。余巧巧急得嗓子眼发干，再这么耗下去非得折在这儿！
她缩回树后摸出菱花镜，巴掌大的铜镜面映着月光直晃眼。方才那支箭是从西北角射来的，余巧巧抖着手把镜面往那边斜——胡杨树干上晃出块亮斑。
又一支箭破空而来，余巧巧猛地把镜光打向箭尾银翎。“晏陌迟！西北角那棵歪脖子树！”她扯着嗓子喊破音。
话没落地，晏陌迟抄起地上箭矢甩手掷出。树丛里“扑通”栽倒个人，这边软剑抹过北翟兵脖子，血点子溅在盐碱地上。
余巧巧这才发现弓箭手藏身处离自己不过十步。她摸出药粉包，手脚并用往那边爬。枯草堆忽然簌簌响，她扬手就把药粉全撒出去。
“咳咳！”草窠里传来闷咳，余巧巧脸贴着地不敢喘气。这药粉是老郎中教着配的，沾上皮肉能麻半身。
树杈上突然掉下个人，摔在余巧巧跟前直抽抽。她抄起块石头正要砸，那人已经翻白眼吐白沫了。
“当心！”晏陌迟的暴喝炸在耳边。余巧巧被扯着后领子甩出去，险险避开劈来的弯刀。最后一个北翟兵眼珠子通红，举刀就要砍。
软剑从后背透出来，晏陌迟抬脚把人踹开，剑刃带出一串血珠子。余巧巧瘫在地上，看着月光里拄剑喘气的男人，这才觉出后怕。
“不要命了？”晏陌迟扯下衣摆缠伤口，血渍在白衣上洇成团。余巧巧爬起来摸他胳膊：“箭上没毒吧？”
“皮外伤。”晏陌迟甩开她手，扭头去翻北翟兵尸体。余巧巧蹲在旁边递火折子，见他从领头兵怀里摸出块铁牌。
“苍狼部的斥候。”晏陌迟把铁牌扔给她，“跟了咱们三日了。”
余巧巧借着火光细看，铁牌上刻着只龇牙的狼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晏陌迟拎起她往树后躲。余巧巧扒着树皮偷瞄，见梅成功举着火把冲过来，身后跟着十来个骑兵。
“他奶奶的！让这帮狼崽子钻了空子！”梅成功看见地上尸体直跺脚，“余老板没伤着吧？”
余巧巧刚要开口，晏陌迟突然身子一晃。她慌忙扶住，摸到他后背衣裳都汗透了。“快回营！他毒要发了！”余巧巧声音直打颤。
众人七手八脚把晏陌迟抬上马，余巧巧攥着他冰凉的手不撒开。梅成功在前头开道，马蹄子踏得盐碱地直冒白烟。
“撑住啊。”余巧巧拿帕子擦他额头的冷汗，“不是说好要看着我种苜蓿吗？”
晏陌迟眼皮动了动，唇角扯出个笑模样。
……
月亮钻进云层，四下顿时昏黑。余巧巧伏在草丛里屏息凝神，耳畔传来断续的抽搐声与干呕声。她默默数着：一炷香该僵直，两炷香呕血，三炷香肠穿肚烂……上回没舍得用野兔试药，倒叫这蛮子当了试药人。
枯草簌簌作响愈加剧烈，想必是那人疼得打滚。余巧巧正全神贯注听着动静，忽觉后颈一凉——林外不知何时已没了厮杀声。
晏陌迟甩去剑上残血，剑锋掠过草叶，血珠簌簌坠地。他绕到老杨树后却不见人影，心头猛地揪紧，直至瞥见丈许外不寻常晃动的草茎。
余巧巧正掰着手指记数，冷不防头顶压下黑影。抬头便见晏陌迟扶着树干喘息，月色映出他煞白的脸色。“打完了？”她拍拍衣襟起身，话音未落，草丛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晏陌迟横剑拨开枯草，侧身挡住余巧巧视线：“莫看。”腐臭味随风飘来，余巧巧会意点头，攥紧装着毒粉的布包。这人死得比阿爹医书上写的还惨三分。
两人摸黑往东南行去。寒风卷着雪粒抽打面颊，余巧巧哈着白气指路：“枯杨树就在前头，来时乘马车半个时辰脚程。”晏陌迟默不作声跟在后头，唯有靴底踏雪声泄露了他渐重的步子。
月过中天，荒原愈显凄清。余巧巧搓着冻僵的手念叨：“不能停，停下要冻坏……”话音忽止，晏陌迟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十丈外的沟壑对面传来铁器刮石声，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七人，持弯刀。”晏陌迟哑声道。余巧巧盯着沟底闪烁的寒光，突然扯他衣袖：“退不得，后头也有！”
话音未落，两侧土坡后冒出十余黑影，胡语呼喝声撕破寂静。晏陌迟反手将余巧巧推向巨石缝隙，软剑抖出三尺银芒：“趴下！”
领头北翟兵挥刀劈来，晏陌迟旋身避过，剑尖毒蛇般缠上对方咽喉。第二个蛮子趁机掷出绳套，被他挥剑斩断。第三人第四人左右夹击，弯刀砍在岩石上迸出火星。余巧巧缩在石缝里，摸出布包中的毒粉包。
“接着！”她扬手抛出药包。晏陌迟凌空接住，顺势洒向扑来的蛮子。白雾腾起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余巧巧捂住口鼻，看着中招的北翟兵抓着脸满地打滚。
剩余几人见状暴退，却又被同伴的惨状骇住。晏陌迟趁机掠至沟边，剑光如虹贯穿两人胸膛。最后三个蛮子发狠扑来，他格开两柄弯刀，肩头却被第三人的短矛划破。
余巧巧摸出金针正要掷出，忽听东南方传来马蹄声。梅成功的暴喝划破夜空：“蛮子受死！”二十余轻骑如利箭破空而来，转眼将北翟残兵围住。
晏陌迟拄剑喘息，看着梅成功一枪挑飞最后那个蛮子。“对不住，来迟了。”梅成功抹了把脸上血污，“这帮龟孙子分了两路追。”
余巧巧钻出石缝，忙给晏陌迟包扎伤口。梅成功下马细看，咋舌道：“乖乖，你们这是宰了多少？”只见沟边横七竖八倒了九具尸首，死状各异。
“回枯杨树说。”晏陌迟推开搀扶的士兵，脚步虚浮却挺得笔直。余巧巧抱着药包紧随其后，小声问：“你早听见援兵马蹄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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