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这座江南巨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长水之畔。
而此刻，在它雄壮的城墙之外，另一番景象更令人心惊——
三道依地势而建的庞大防御体系，如同三道狰狞的锁链，将金陵紧紧护住。
崔琰与李子云（伤势稍愈，坚持随军参谋）并辔立于高坡之上，望着远方那绵延十数里的工事，眉头紧锁。
“陛下，秦沐风这是要效仿我军，打一场壕堑防御战。”
崔琰沉声道，“您看，他这三道防线，层层递进，互为犄角。挖掘了深壕，垒起了土墙，甚至用填满泥土的麻袋构筑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垛口，确实能有效抵御我军燧发枪的直射。”
李子云指着更深处那些隐约可见的、被伪装起来的发射位，补充道：
“斥候冒死抵近侦察，发现他们在防线后部署了大量火炮，形制……与我军的‘没良心炮’和青铜炮极为相似，只是看起来更为粗笨。火绳枪手数量亦是不菲。”
皇帝周朔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举着精致的单筒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阵，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模仿，永远是模仿。”
周朔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秦沐风只看到了朕的武器犀利，却不知支撑这些武器的，是朕的工部作坊里远超时代的冶炼、铸造和加工技艺！他向江南那些蠹虫索要铜钱铁锭？哼，那些豪门世家，被朕清算怕了，自然是砸锅卖铁也要保住秦沐风这最后的屏障。可惜，仓促熔铸的粗铜烂铁，岂能与朕的百炼精钢相提并论？”
他环视身边众将，目光如炬：“诸位爱卿，可知秦沐风此举，最大的破绽何在？”
众将沉思，崔琰率先开口：“射程、精度、射速，以及……火炮的持续作战能力。”
“然也！”周朔赞许地点头。
“粗制滥造的炮管，不敢装填足量火药，否则先炸的是他自己！这就注定其射程不及我军。铸造工艺低劣，气密性差，弹道飘忽，精度无从谈起。至于射速和持续力……朕倒要看看，他那东拼西凑的火炮，能坚持轰几轮！”
“传朕军令！”周朔声音陡然转厉。
“第一军，将所有重型攻城炮前移，构筑炮兵阵地！给朕瞄准敌军第一道防线的火炮工事和指挥节点，进行覆盖式轰击！朕要在他射程之外，先敲掉他的獠牙！”
“第二军，步兵待命，燧发枪兵前置，待炮火准备后，以散兵线推进，清除前沿障碍，吸引敌军火力！”
“第三军，骑兵两翼游弋，防备敌军出阵突袭！”
“诺！”众将轰然应命，战意昂扬。
翌日，黎明。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敲碎了清晨的宁静。
周军阵后，近百门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重型钢炮昂起了狰狞的炮口，与秦军阵地上那些显得笨重灰暗的仿制品形成了鲜明对比。
“放！”
随着令旗狠狠挥下。
“轰隆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声音！
炽热的炮口焰喷薄而出，成片的实心铁弹和威力更大的开花弹（内部填充火药和铁珠的炮弹），如同死神掷出的骰子，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长空，狠狠地砸向秦军第一道防线！
刹那间，地动山摇！秦军阵地上升腾起一团团巨大的火光和烟柱！
土木结构的工事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填土的麻袋被炸得漫天飞舞！
部署在阵地后的秦军仿制火炮，还没来得及发出几声零星的、显得软弱无力的还击，就被精准而狂暴的炮火淹没、掀翻，甚至有的炮管直接被炸裂，碎片横扫周围一片！
差距，是碾压性的！
秦军士兵惊恐地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他们赖以信心的“利器”在对方真正的战争之王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般不堪一击。
军心，在一声声超越他们理解的爆炸中，剧烈动摇。
炮火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秦军第一道防线的前沿工事几乎被犁了一遍。
“步兵！前进！”崔琰适时下达了命令。
成千上万的周军燧发枪兵，以松散的阵型，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去。
他们利用弹坑和残骸作为掩护，冷静地装填、瞄准、射击。铅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向那些侥幸在炮火中存活的秦军士兵。
秦军也开始还击，火绳枪的爆鸣声零星响起，铅弹飞来，但无论在射程、精度还是射速上，都被周军的燧发枪完全压制。
那些躲在麻袋后的秦军，往往刚露出头准备点火绳，就被精准射来的铅弹击中，颓然倒地。
周朔在高坡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命令炮兵，延伸射击，覆盖敌军第二道防线前沿，阻断其援军。命令崔琰，加大攻击力度，今日务必拿下第一道防线！”
战至午后，秦军第一道防线已是摇摇欲坠，残存的守军士气崩溃，开始成建制地向后溃逃。
然而，就在周军前锋即将完全占领第一道防线，部分将士难免生出轻敌之心时——
异变再生！
从秦军第二道、甚至更远的第三道防线上，突然爆发出更为密集、也更为沉闷的炮声！
炮弹的落点明显比之前更远，更准！
“小心！敌军还有隐藏炮位！”前线将领急声高呼。
数发炮弹落入正在推进的周军散兵线中，造成了一些伤亡。
更有一发险些命中一个前移的周军炮兵小队。
周朔目光一凝，望远镜立刻转向炮弹来袭的方向。
只见在第二道防线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甚至半埋入地下的坚固工事里，露出了更多火炮的身影，其中一些的形制，似乎……与之前的仿制品有所不同？
“陛下，看来秦沐风把性能稍好一些的火炮，都藏在了后面。”李子云蹙眉道。
“无妨。”周朔冷哼一声。
“不过是垂死挣扎。传令炮兵，调整诸元，优先敲掉这些新暴露的火力点！另外，让我们的‘特种弹’准备！”
所谓的“特种弹”，是周朔授意工部秘密研制，内部填充了猛火油、硫磺、硝石等混合易燃物的炮弹，专攻坚固工事和密集阵型。
新一轮的炮战更加激烈。
秦军隐藏的火炮确实给周军带来了一些麻烦，但在周军炮兵更胜一筹的技艺和射程优势下，这些火力点也一个接一个地被拔除。
而当周军开始发射“特种弹”时，秦军阵地上顿时燃起了一片片难以扑灭的烈焰，守军陷入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防线更是乱成一团。
日落时分，秦军苦心经营的第一道防线被彻底突破，残兵败将狼狈逃向第二道防线。
周朔大军气势如虹，稳步推进，清扫战场，巩固阵地。
首战告捷，周军大营一片欢腾。
但周朔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略显凝重。
“陛下，今日之战，虽胜，但秦沐风后两道防线，抵抗意志似乎更为坚决，而且其隐藏的火炮，性能似乎有所提升。”崔琰分析道。
周朔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深邃。
“秦沐风不是蠢人，他必然还有后手。今日他舍得弃守第一道防线，恐怕不仅仅是实力不济，更像是在……诱敌，消耗，并在观察我军的战术和火力配置。”
他顿了顿，看向金陵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传令下去，全军不可懈怠，严防敌军夜袭。另外，加派哨探，给朕盯死金陵城的其他几个城门，尤其是水门！朕总觉得，秦沐风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这三道防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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